临睡之前,他收到黎煜的新语音,语音内容是询问祝恬的近况。
祝恬在这边的生活很正常,该吃饭时吃饭,该上学时上学,该睡觉时睡觉,爱德华没什么好交代的,因而回复了一句“什么都好”。当时黎煜就回了消息,消息的大意是,确实是什么都好,看了那小视频就知道自家姐姐乐不思蜀。
爱德华重新看了一遍小视频,他越看越觉得迈克不顺眼,因而随手给黎煜发了一条消息:“刚说错了,她有一样东西不好。”
黎煜追问:“是什么?”
爱德华回复:“她的眼光不好。”
很快,黎煜就发来新语音,他说:“她的眼光可好了,不然就不会看上你了。”
反复将那条语音听了十多遍,爱德华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他想不起那时候的感觉,他只记得自己捏着手机,好半晌都不知道怎么回应。
就在他茫然地盯着手机时,黎煜又发来新语音:“这么久都不说话,不是把我的玩笑当真了吧?”
这两条语音消息简直让爱德华满脸黑线,若黎煜不是远在千里之外,他说不定会跑过去狠揍这家伙。他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待情绪平复后,他才回复:“这种事不能开玩笑。”
这回黎煜没有用语音,他发来一段文字:没办法,我真人特别护短,你说恬恬坏事,我当然要给你好看。老实说,刚才是不是被吓傻了?
爱德华同样用文字回复:没有,我刚去喝水而已。
黎煜生怕他不相信这只是玩笑,而后还特地说:“我姐喜欢迈克那种阳光骚包型的男人,你这种不解风情的扑克脸,她大概看不上吧。”
他们多说了两句,接着就转移了话题。随后的聊天里,爱德华都是心不在焉的,整晚他都在回想黎煜那个玩笑。当他知道祝恬对自己有意思,他并没有以往被表白时的抗拒和烦躁,而被告知这仅是一个玩笑时,他的心底居然涌起了一丝丝的失望。
活了二十多年,爱德华从来没有碰上这样的难题。在他的世界里,任何事物和感情都是井井有条的,黑与白,是与非,爱与恨,每一件他都理得很清楚。
然而,祝恬却是一个例外。他有时候把她当成朋友,有时候又把她当成亲人,有时候觉得她很烦人,有时候又觉得她很可爱……他对这丫头感觉总是千变万化的。明明他才是自己情绪的唯一主宰,但一碰上祝恬,他所做的事总是不由己的。
或许对于自己来说,祝恬确实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在十来岁那个情窦初开的时期,他第一次与祝恬见面。当时他说了她一句奶娃娃,她便很受伤地嘟着嘴巴,一副要哭的可怜模样,害得他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班上的女同学都豪迈爽直,爱德华不太懂怎样跟这位东方小女孩相处,他总想跟她保持距离,免得不小心把人惹哭。不过祝恬总爱黏着黎煜,如此一来,他就不得不跟她接触了。
他们两家的交往不算频繁,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异常亲密。他母亲十分喜欢祝恬,他经常在她口中得知祝恬的近况,譬如祝恬出演话剧得了银奖、参加校运会并在短跑比赛中获得第一名,甚至那种考试忘记带2b铅笔、体检抽血时吓哭等糗事,他都非常了解。
爱德华时常觉得,虽然他们不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但他总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很亲近。如今她来英国留学,甚至住到家里来,他也不排挤,似乎早已习惯她的存在。
只是,黎煜那个玩笑让他重新审视他跟祝恬的关系。男女感情向来都是千头万绪的,他越是梳理就越是凌乱,心情也难免焦虑起来。他姑且相信这仅是一个玩笑,但今晚祝恬用那样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自己,用那样认真而郑重的语气说谢谢,他又隐隐觉得,这似乎不是一个玩笑那么简单。
当然,这也可能是他疑心太重,也可能是他有那么一点点渴望,这个玩笑其实不是玩笑……
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对于爱德华来说是这样,对于祝恬来说则更是这样。
翌日早晨,刘可婷看见祝恬眼底微微发青,但精神却十分好,不用想都知道这丫头是高兴得睡不着。趁着儿子还下来,她便悄声对祝恬说:“一盘意大利面就把你搞定了,爱德华的犯错成本也太低了吧。”
祝恬觉得有道理,她懊恼地说:“真笨,早知道让他陪我去看迈克的音乐会。”
刘可婷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打气:“恬恬加油!”
今早祝恬又搭乘顺风车回学校。车载收音机里播放着新闻,祝恬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等到广告时间,她便对正在驾车的爱德华说:“星期六陪我去看迈克的演唱会好不好?”
昨晚爱德华没睡好,听见祝恬提起这个名字,他的额角便隐隐地抽了一下。他万分后悔拍了那个小视频,更后悔把那小小视频发给了黎煜。要不是这个迈克,他根本不会备受困扰,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好。”
祝恬的脸瞬间拉长了,她追问:“为什么不好?”
爱德华语气不耐地说:“这种没营养的音乐会,不去也罢。”
“音乐会能缓解压力、陶冶性情!”祝恬极力劝说,奈何爱德华一点动摇的意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