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些日子,轻酒思及覃曜快把他酒窖里的梨花酿给搬光了,这样下去可还得了,看来收拾她这种话不能再当空话!
有回趁着覃曜偷酒之际,轻酒从她后面拎起她的衣裳,威胁道:“好啊你个小酒鬼,胆子愈发壮了!不许再喝,要喝,自己酿去!”轻酒松了手扭头就走,留下他身后一脸懊恼的覃曜。
于是,覃曜只好乖乖地跟着轻酒学习酿酒。然而对于覃曜而言,酿酒委实是门儿枯燥的活儿。
洗米,制作酒粬,以及酿制的一系列过程,她都觉得索然无味。
覃曜开始偷懒,常常躲到树顶上玩儿。那颗梨花树的树顶上,可观及不咸山上不远处的天池,池水湛蓝澄亮,看着心里边甚是通透清明。
在不咸山居住的恬静日子里,不得不说的是,有一位客人常来找轻酒下棋,那便是魔界之主魔君——渐越。
渐越这个魔简直叫覃曜望之胆寒,初见时,他就差点没吓着覃曜!
那日春光熙然,一阵微风柔吹,青草泥土的芬芳和极淡的梨花清香融散在空中。
飘飘散散的雪莹花瓣下,渐越身着玄色长袍,袍角绣着鎏金丝。他额间生了一道泛着赤光的火焰纹。如漆瞳孔比寻常人大上许多,几乎塞满了整个眼眶。长及过腰的乌黑柔发,随意披着。
他用一种几近怨恨而隐载柔情的眸光锁住她,直到轻酒慵懒的身形出现,提着一坛梨花酿立于覃曜身后,说:“小窑子,还不快喊舅舅。”
自混沌初开以来,神魔不两立。轻酒是从来不顾这些繁琐规矩的。
渐越虽为魔,却难得受轻酒欣赏。从前来往频多,久而久之,便成了挚友。就连当年覃曜的娘亲锦色也唤渐越一声越哥哥,可见关系亲昵。
按这辈分,覃曜确实该唤渐越“舅舅”。可在不咸山这段时间里,别说唤他舅舅,就连一句话也不曾与他说过。
一来是渐越本就是个惜字如金的主儿,二来是覃曜初见时便莫名怕他,日后也是见了就躲。
渐越说是来与轻酒叙旧,一盘棋下来,也不过两三言语。暮色将近也就拂袖而去,不失风雅,过两日再来也说不一定。
更有一日,对弈整日,渐越统共才说过一句话:“你输了。”言罢,纤长手指落下最后一枚棋子。
星光遥耀的夜里,覃曜亮着一双充满疑惑的眸子,问起自家师父:“师父,那个魔君与你连句闲言都没有,他真的是师父的挚友么?”
“哈!他啊!死性不改!”轻酒浅笑,像是玩笑话又像是大实话地如是说道:“小窑子,告诉你个秘密。他曾经思慕你的娘亲,而你的娘亲呢又钟情于你爹。他啊,这么些年了,这心里边,依旧是不好受!”
轻酒意味深长地摇摇脑袋,背着手径直往屋里去,独留翩翩梨花树下陷入沉思的覃曜。
覃曜因此得知了轻酒本应居于神界天宫,为神界的各种盛宴而酿酒忙碌。但轻酒无心隐于清冷孤高的天宫,他自认那样拘束的地方并不适合心性自由的他。轻酒仗着自个儿与天帝的几分交情,不顾天帝的强烈反对,私下人间嘻游,享尽平淡喜乐。
轻酒是覃曜的娘亲锦色的故交,这便是他为何收她为徒的根源。
这样一个常年不归神界,私心凡尘,懒散自在的上神自然不会闲到将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带在身边照顾。
再后来,他们告别了不咸山,继续过着云游四方的快活日子。而轻酒的身子似乎大不如从前,一日比一日疲惫。
轻酒意识到这一点,却也不说,直到覃曜也开始查觉他的不对劲儿。
慢慢地,他出现神力减退的征兆。这是他常年呆在人间染上了凡俗气息,神气浑浊的缘故。从来不屑睡眠的他,白日里也开始困倦,后来更是不分昼夜的嗜睡。
覃曜和阿醇将他带回了不咸山。
嗜睡的日子里,覃曜也不分昼夜地守着他。能看到他眼角有泪滑出,他是上神竟也有了眼泪。是否意味着他和凡人有了共通点,甚至沦为一个凡人?
她不敢再想,将此事告诉了阿醇。自此阿醇便常跪榻前,食掉轻酒的不断涌现的梦靥,只求保他安眠。
为数不多的几次清醒的时间里,轻酒告诉覃曜:“为师时日不多了,不能再带你看世间万景吃山珍海味了,也不能再酿你最欢喜的梨花酿了。小窑子,这世道众多生灵,难免有心肠险恶之徒,你定要学会照顾自己。若是遇见道士记得绕道走,硬来不得。千万不可再贪杯了,要保持头脑清醒,免得被坏人骗了……知道么?”
“嗯。”覃曜带着哭腔的嘀咕,任泪水蔓延。
“若是难以撑下去了,可以去魔界投靠魔君渐越。他虽怨你娘不曾对他动心,但还不至于把气撒到你头上。锦色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他断然不会不顾及你的小命。”
思及这番话语颇像遗言,覃曜一把抹了泪,倔道:“不!我不要去魔界!我要留在师父身边,一直留在师父身边,我哪也不去……呜呜呜……”
轻酒还想交代太多,听她这般说,也就将后头的话通通咽了下去,自己几时变得这般啰嗦,真受不了!他揽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入怀中,挤出丝丝笑意:“好,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