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今天有位陈府的侍女带着个老医师过来，她在客栈待了两个时辰，后来说甚么要回陈府请罪什么的，就自己走了。我让那医师在阿泽那间房等你…”

云秀给小姐倒了茶水，一眼就瞧见耳上的东珠不见了，她咬了咬唇，从怀里拿出一封纸信递给小姐。

“侍女还给了这个。”宋常宁接下，打开，里面只写了一个住址和一个人名。

“叫上阿泽，我们出门一趟。”宋常宁把信收好，吩咐道。

宋常宁拆下发髻上繁丽的朱钗步摇，拿锦帕擦了脸上的脂粉，素丽的一张小脸，又脱下华贵的外衣换了件素色的常服。

云秀带着阿泽过来便瞧见小姐已不复刚才的媚丽，她带着一丝不解，“小姐怎么换了衣服？”

“不要引人瞩目，今日得去见一人。”她解释道。

宋常宁把纸条递给阿泽，“我们去这。”

阿泽记下便去牵马车了。

“小姐，我能问问我们去见谁吗？”云秀有些忐忑。

“红织。”

果然，小姐这一路走来就是为了查红岫小姐当日为何坠楼的死因，心头悬下的剑掉下来了，她的小姐有勇有谋、机敏聪慧，上天一定保佑她得偿所愿！云秀心下暗暗祈祷。

“小姐，我早知道你要做什么了。若有云秀能帮上你的，我义不容辞。这一路能跟着小姐，云秀很庆幸。”心下像是松了口气，不管如何艰难，这是小姐愿意做的事，只要小姐愿意，就没什么好劝阻的。

宋常宁如变戏法似的把手送到云秀面前，“猜猜？有什么？”

云秀不解，摇摇头。

手心一摊开，“是禹城的糯米糖！”云秀很惊喜，“小姐，哪来的？这家很难买，我去了好几次就想买回来给小姐尝尝的！”

宋常宁把手移到她面前，“给你的，云秀。”云秀受宠若惊地接了，她最爱吃糖，小姐竟记在心上了。

“不要不开心，谢谢你陪我。红岫姐姐的事我实在放心不下，如此大费周折远赴至此有没有获？我也思量过，但现下想来，这个决定或许是对的。”她轻轻捏了捏云秀鼓起的脸。

阿泽撩开车帘，“小姐，到了。”，瞧见云秀圆圆的杏眼盯过来，脸蛋像个小仓鼠似的含着一块糖，黝黑的脸上一红，旋即下马离开了。

红织为什么来了禹城？

这下要有答案了。

“你们在这等我。”宋常宁示意阿泽不要跑远了，阿泽反手摸着后颈，一会望天一会望地，心想，真没白来，云秀多可爱啊！

偏街小巷，此地房屋接踵而建，羊肠小道般的弯弯绕绕，不花功夫进不来，而这里却是禹城城中心，早出晚归的贫民商贩最多，白日都关了门。

宋常宁敲了敲最里面的一户人家，等了一会才有人轻声开了条门缝细细打量她。

“我找红织。苏城杨家女，麻烦了。”她刚说完，门就开了，玉萝警惕地往外看了看，示意她进来。

小院非常狭窄，因为各个院子修得太近，没有光照进来，屋里一股潮湿的味道，昏暗的空间里没有点灯，半尺大的木床上躺着一位女子。

宋常宁轻声问，“红织？”，床上的女子动了动，艰难地起身倚坐着。

“宋小姐，你来禹城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她有些咳喘，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

宋常宁从怀里掏了钱袋递给玉萝，“玉萝，能请大夫回来吗？”

玉萝咬紧唇，像是忍住泣意，接过钱袋，点了点头就出去了，刚出门便拿袖口拭了拭泪。

“她说不了话了，舌头没了…”声泪俱下，红织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宋常宁的手腕，尖锐的指尖陷在皮肤里，有些刺痛，但宋常宁只是用另一只手的指腹轻轻帮她擦了擦眼泪。

“我就是为红岫姐姐的事来的，别怕，我会尽力帮你们。”

宋常宁安慰地握了握病弱女子的掌心，又起身去点了盏烛灯。

一盏昏暗的灯光聊胜于无，她端了过来，红织下意识微微侧了下脸，让丑陋可怖的脸隐进黑暗里，忙虚弱地用手盖在左脸上，“小姐，别吓着你…”

宋常宁眼睛有些刺痛，红织原来是个多美的女子，她甚至不敢那么残忍地细看，“是谁？”

红织有气无力地说，“陈府陈二爷原与红岫姐姐情投意合，不料生了变故，日日找人折辱我姐妹三人，后来…”

红织咳了又咳，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只能长话短说，“陈府的少主据说是个明事理的好将军，他那天回禹城的时候我让玉萝去了。玉萝只远远看上一眼，将军并没有在街巷停留多久，玉萝没有机会递陈状书，便打算放弃了，却没想到瞧见了云秀。她回来告知了我，我才让她去成衣店、胭脂店撞运气，没想到真的遇上了，我知道大庭广众让云秀跟来会牵扯是非，怕害了她，就想着若小姐真是为了红岫姐姐来的，便一定会想办法找来。”

她一顿又说：“红岫姐姐跳楼那天，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丝毫没什么征兆。我还真以为，小姐她能脱离苦海了，却怎么也没想到……”

红织有些语无伦次，宋常宁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她喝下些，精神就有些不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