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长镰跌落,砸得地面锵然一沉。
孤山之巅随着屠神的死亡,从极度的安静化为了极度的轰闹。
谁也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谁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无数激动的面孔在叫嚷。
软帐中的琅琊郡主终于松了一口气,盈盈的泪水拭了又流,向一旁的薄景焕道,“侯爷,我去看看那孩子,您身边的侍卫可带了伤药?”
薄景焕神情僵木,唤了几声仿佛全未听到。
总算这一场盛会有了一个理想的收梢,虽然胡姬获胜也有些怪异,但至少出身名门正派,又是大名鼎鼎的苏璇之徒,沐府上下几乎感激涕零。沐英正要上台恭贺,一个人忽的掠上台,扬臂作了个止步的手势。“事情还没完,沐公子稍安勿燥。”
那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相貌平平,身形如球却异样的轻巧,面上带着习惯的笑,看起来如一个和气生财的商贾,然而右手一掀衣襟,取出了一串黑沉沉的铁镣。
这人如此形貌,加上铁镣一露,场中有七成都认了出来,沐英大吃一惊。“燕神捕?阁下也有意一争长短?这位姑娘此刻只怕不能再战。”
“若她能再战,我还真未必捉得住。”燕归鸿宛然自嘲,望向立在血泊中的身影,他一双眼睛略小,看人时极精利,“我从未想过,追了数年的飞寇儿竟然是个女人,持有这般厉害的神兵。”
不止沐英变色,台下所有人一起愕住了。
飞寇儿的名号实在太响,连茜痕亦有所听闻,在软帐中脱口惊呼,“苏姑娘是贼?怎么可能。”
琅琊郡主怔了一下蹙起眉,秀美的脸庞一片忧心。
沐英愕然道,“燕神捕会不会弄错了,她难道不是正阳宫——”
“我与她数次交手,不至于这点眼力也没有。”燕归鸿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沐英,转而对着飞贼,“你从不做显眼的矫装,这次倒是奇了,蒙面巾下是真容?苏璇会收胡姬为徒也是怪事,看来有暇得上天都峰拜望一番。”
苏云落退了两步,倚着石壁没有开口。
燕归鸿瞥了一眼台下的殷长歌,轻抚下颔的肉,慢悠悠的踱近几步,有意无意堵住了她逃往山下的通路,“今日竟然冒大不韪在天下群雄面前显扬,这义气我倒要赞一声,不过事到如今,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也好让彼此省些力气。”
青灰的面色褪去,剧痛也缓解了许多,这让殷长歌有一种能站起来跃上试剑台的错觉,可身体依然不听摆布,他只有急惶的催促沈曼青。“师姐,把她护下来——别让她被神捕带走——以门派的名义先带回山——”
沈曼青额上渗出了细汗,按住不让他挣动,“不行,那样势必累及门派声誉。”
“她是为什么上台!”殷长歌以目示意面前的轻离剑,情绪压不住的激动。“你知道——”
沈曼青的脸色极难看,柔唇紧咬。“现在是什么情形,神捕在场,又当着千万英雄的面——你我的声名就罢了,你要天下人说正阳宫藏污纳垢,袒护恶贼,为正道之耻?”
殷长歌一窒,急道,“可她毕竟是师叔的弟子——是——”
沈曼青低了声音,“她做的恶事太多,沾上一点便是声名全污,若引得各大派重上天都峰,师父何等为难,你和我都担不起。
争执如未浮出便已寂灭的水泡,殷长歌看着她,忽然失去了意气,所有愤怒与不甘,焦灼与急迫,全黯下来化为了失望。
燕归鸿是老江湖,与飞贼斗了多年,深知这贼骨子里坚韧得可怕,就算成了困兽也绝不会轻易受擒,他并不急于动手,“你的左背胛已经碎了,武器纵然神妙,必须精微的内力驭使,如今已是穷途末路,还想怎么逃。”
被神捕点破,人们才留意她的样子确实有些糟。
胡姬的膝盖血肉模糊,衣上多处染血,尽管杀气犹存,看得出已是强弩之末。冷汗从她额上不断滑落,然而听见神捕的一番话,她什么反应也没有,深楚的瞳眸异常冷漠。
她仅是手腕轻翻,一线银光瞬间一掠,将案台上的玉盒卷到了怀中。
“我是为鹤尾白而来,与正阳宫无关。”第一句话还算清晰,到后来仿佛有些脱力,她的语声渐渐弱下去,成了喑弱的低语,“我赢了,东西是我的。”
沐英傻眼了,顿时头痛起来。有人赢了屠神确是幸事,可大会的头彩最终落入飞贼囊中,同样有悖原旨。不过尽管觉得不妥,他也不敢上前,强行索回太过冒险,毕竟屠神伤痕摞厉的尸体还横在台上,唯有寄希望于神捕。
“到这个时候你还在想宝物,恶行也该到头了。”燕归鸿不愿再说,掌中铁镣铐一动,发出一串撞响。
“王命已赦了她的前罪,不知神捕以何等名义拿人。”一个清淡优雅的男声适时响起,左卿辞缓步踏上了石台,白陌随在身后。
台下的□□怀见得这一幕,惊得眼睛都直了。
他身边的好友翟双衡也呆了,忍不住问道,“令兄上去做什么?他认识那个胡姬?那个胡姬——”一线灵光一闪,翟双衡突然愕住,“剑魔的徒弟,刚杀了屠神的飞寇儿——是令兄身边的胡姬?”
□□怀答不出一个字,他知道左卿辞身边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