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日子是漫长而单调的,文郡每日的生活几乎是雷同的,她无非是去颜妃那里串串门,说说话,有时向她讨来一些好玩的物件,然而没玩上几天也是要弃掉的。她现在学会插花了,以前觉得插花很耗时间和心思,现在却是正好的,恰巧宫里的奇花异草也多,为她提供了许多材料。她宫里有四个太监,恰好其中一个便好插花之艺,文郡无事时便向他讨教,那个太监先是诚惶诚恐,后来习惯了,礼节自然也少了下去了。几天下来,文郡插花手艺大精,心中得意极了。
“姐姐你看,这片紫荆花开得又细又密,作衬再好不过了。”文郡摆弄着她的新作品,左看右看,不时沉思了一下,坐在一旁的颜妃细细看了一下,说道:“我看再斜斜插上枝梅花,疏落有致,岂不甚好?”
文郡一拍手掌,笑道:“是了!我正愁没有主花呢。梅花正好,颜色也衬,太好了!思棋……”她才叫了一声,突然懊恼道:“我真是糊涂了,这个季节哪里找梅花去?”
颜妃放下茶盏,笑道:“是姐姐糊涂了,只想着颜色形态,竟忘了时分了……”两人说着又相视笑起来。
文郡突然想起一事,对思棋说道:“你将我昨天摆好的花端来。”思棋下去,文郡转头对颜妃笑道:“我昨儿个闲来无事,自己摆弄了几盆出来。你看送给杜妃她们可好?”
说话间思棋已经端了一盆花草出来,她身后跟着两个宫女,怀中各抱了一盆。文郡指着其中一盆说:“这个叫‘春上枝头’,打算送给杜妃的……”她抱了另外一盆,笑道:“这个呢是送给如妃的。我院里还有好几盆呢,姐姐若有看上眼可以尽管拿去。”
颜妃起身,转了几步,细细看了花盆一番,叹息道:“幸得我今日过来,不然只怕妹妹要有麻烦了。”文郡吃惊,又听见颜妃指着“春上枝头”说道:“杜妃闻不得兰芝草的气味,说是一闻便作呕,因此她宫里是寻不着兰芝草的。”她轻轻摘去兰芝,说道:“我们在这宫里行走,凡事要多上个心眼,妹妹今日大意了。”
接着她又回过头来,笑着说道:“这宫里的妃嫔,哪个没有古怪脾气?妹妹只要摸清楚了,行事自然不出差错。”
文郡“哦”了一声,一时无言。之后颜妃觉得身子倦了,便早早地告辞走了。
“原来是妹妹。”这日文郡正在湖心亭看风景,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她回头看去,见如妃正婉婉而来,面含笑意。她长发挽起,梳成流云髻,再戴水澹冠,中嵌以一朵海棠珠花,两旁垂下长长紫玉璎珞至肩膀,额际依然坠着那弯玉月,耳挂苍山碧玉坠,身着一袭金红色绣以凤舞九天之朝服,腰束九孔玲珑玉带,玉带腰之两侧再垂下细细的珍珠流苏,两臂挽云青欲雨带,带长一丈,与长长裙摆拖延身后,于富贵华丽中平添一份飘逸!
文郡笑道:“许久不见了,许姐姐今日好兴致啊。”
如妃在她对面坐下,身旁的宫女连忙倒了茶给她。文郡正想与她聊些什么好,这时听听那个宫女惊呼一声:“这个娘娘奴婢是见过的。”文郡抬头,心下一骇——此刻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先前偷盗九死还阳草时遇见的宫女雪勤!
如妃饮了茶,慢悠悠放下茶盏,道:“放肆!妹妹才来不久,你如何得见?再这样胡乱说话,仔细受罚。”
雪勤立刻就慌了,忙道:“主子教训得是,雪勤知错了。”
文郡正要说话,如妃先开口了。她细细看了文郡一番,说道:“奴才一说,我竟也觉得妹妹有些眼熟了。”她停顿了一下,恍然笑道:“我真是糊涂了,竟觉得妹妹与那驯服西域野马的女英雄有几分相似。”
接着她不再说话,只笑着看文郡。文郡被她看得极不自然,心里尴尬,正欲说些什么搪塞过去时,对方又说话了:“洛王府上那个奴才纵使再英勇,能驯野马,终不是入流的人物,想来一个女儿家不好好做些女红活儿,说出来岂不是贻笑大方?妹妹是林大人的爱女,如何能与那奴才相比?是姐姐失言了。”说完她又端起茶盏,极细地品了一口茶,姿势优雅万分。
文郡一愣,张口欲辩,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如妃坐了一会儿,说道:“今日风光正好。雪勤,陪本宫四处走走。”
文郡旁边的两个宫女皆是茫然的,她们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文郡直直地坐着,只低头品茶,也不说话。突然她站起身,有些疲倦地说道:“我们回去吧。”说完她就往外走去,思桦和思棋连忙跟了主人。
她们出了湖心亭,又往前走了一阵,绕过长廊,正要折回时,文郡听见一抽鞭子的声音,接着响起一个怒吼:“你这不知死活的下贱奴才,竟敢污了本宫衣服!看来不将你鞭死你眼中是没有主奴之分了!”说完又来一鞭,同时响起一个撕心的惨叫声。
文郡听得心里发毛,又隐约觉得那个惨叫声有些耳熟,连忙提了裙摆,往出声地快步走去。她绕过假山,看见一个华服女子举起长鞭,正要狠狠落下,而地下那个紧贴地面跪着的奴才,这时也抬头,见到了文郡。
文郡惊呼,此人满身是血,脸上已有几道血痕,深可见骨,他匍匐在地,全身发抖,身旁有一个打翻了的花盆,泥土满地——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