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学农艰苦,不肯让自己孩子吃一点苦,全套装备都带好了,行李浩浩荡荡,花露水和乐事装在一个袋子里。这些都不算什么,方远星带的东西才让人匪夷所思。
叶泊在晚饭后被远星叫出来,“你帮我跟枫桥说。”
“说什么?”
“说……说……我喜欢他。”
叶泊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要我去?”
远星说:“你帮我说了,我请你吃冰淇淋。”
叶泊想这么烈的天,附近又没有店,她哪里买的?就看见她拿出一个袋子,里面一只小盒子盛着香草色的冰淇淋球,旁边窝着一块干冰,女生不由分说地塞过来:“看,我没说谎吧。哪,你去跟他说。”
叶泊心说我还没有答应啊,可手一碰到那凉丝丝的盒子,就不由自主地接过来。
女生独自在森林里呆了半天,不远处是他们班搭好的帐篷,男生一个,女生一个,排排睡。叶泊踢着石子,想着等下该怎么开口,等再抬起头时天已经全黑了,像个巨大的锅盖,戳着尖利的树木。叶泊愣了愣神,她反应一向慢半拍,此刻知道了自己迷路的事实,也不过在原地踌躇。今天听车上几个唧唧喳喳讲星座的女生说,她的星座,是灾难中最冷静的星座。噢,果然。
那个时候的我们,对世界、对自己还保留着无限充沛的热情,却摸不到探寻的路,只好寄托给虚无缥缈的星座,或是心理测试,让他们来给自己回答,由此也形成对自己最初的认识。选择番茄牛肉面的人比选择红烧牛肉面的人细腻,天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就爱吃番茄呢。连番茄炒鸡蛋里都只爱吃番茄。叶泊就只喜欢吃里面的鸡蛋。
叶泊最擅长胡思乱想,还老跑偏,思绪不知道就飞到哪里,压根儿把迷路这件事忘了。
脚下是三叶草。说是三叶草,又不准确,三叶草一般说的是车前草,铺满脚下的是酢浆草,开着泛紫的红色小花。那个酢字怎么念的来着?
脚踏在草地上,摩擦出细微的声响。
“乍浆草?”字可以念半边。
好像不对哎。好难听。像炸酱面似的。
“酸浆草?”看偏旁。
……对的吧?吃起来也是酸酸的,跟醋一样。
“念醋,三声。”
叶泊叼着草茎回头,一瞬间被吓到,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脚磕在一块小石头上,身体失去平衡,然后整个人摔了下去,膝盖到没有草茎覆盖的地面上。叶泊保持着趴倒的姿势,抬起愤恨的脸:“喂,你走路都不发出声音的吗?”
“我说话了。”枫桥仰起头,一张傲视女生的脸,另外半边瞬间被月光打亮了不少,“酢这个字作名词时,指的就是古代的醋,非达官贵人不能食,这里是酸涩的意思。”
“……谁,谁要听这个啊。”叶泊怏怏地站起。
枫桥看了一眼她磕破的膝盖,走过来,鞋子踩到一束酢浆草,柔软的花朵压下来,碰到叶泊的鞋子,他看着她:“你还能走吗?”
“哦,哦,可以吧。”叶泊撑着走了几步,然后捂着不断颤抖的腿艰难地回头看还立在原地的男生。
枫桥嘴角抽搐,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背:“上来。”
那个年龄的男生总是长得没有女生快的,可枫桥还是比她高那么一丢丢。真的只是一丢丢而已,叶泊踩在一块石头上小心翼翼地爬上男生的背。
男生走了几步不满地回头:“你怎么那么重啊!”
“你、你有本事别背啊!力气这么小,还好意思说我重!”叶泊大声说话,掩饰脸红。
“哼。”
“……上次大扫除连拖把都是我帮你拧的,还不承认自己力气小?”
男生反而笑了,好半天都没说话,叶泊以为自己惹怒他了,有些害怕:“真的很重啊?那我下来自己走好了……”
还是在自顾自往前走,就在叶泊以为他不会再接话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前面传出:“男人啊,再怎么废,也不会背不动一个女生的。”
叶泊愣了一瞬,笑他:“什么男人,你牙长全了吗?”
“你懂什么?我说是就是!”
叶泊借着月光,清晰地看见男生的耳根红了。
再度回想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应该是穿行过树林抵达的光线,高大乔木,冷杉还是松树呢,地面上的酢浆草悄悄探出嫩黄色的红紫色的小花,延伸向前方的道路由此变得诗意,像哪个电影的开头,叶泊总觉得丛林深处会探出一只鹿,温柔的凝视。
小腿裸/露在清凉的空气中,只有与大腿的分界一处温热。是男生的手臂。
晃晃悠悠,像坐船。
可坐船心跳会这么快吗?
海盗船吧。
叶泊想到今天下午用一个冰淇淋交换来的任务,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
男生像是觉得要找点话说,于是问她:“你一个人跑这里来干什么?”
女生在想事,下意识答:“扔垃圾。”
“扔什么垃圾?”
“冰淇淋……”结完话叶泊才发现不对,连忙捂住嘴。
“你动什么?”男生却没在意答案,侧头去看,回头到一半,又触电似的缩回去,闷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