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心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像是漂浮在浪上的小舟,随着风口浪尖飘荡着,几次危急时刻要沉下去了,又被浮力托起,顶在上头,悬空,腾起。
隋心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发烧发到不省人事了,晕眩中似乎听到手机铃声响起,被人接起,低沉的嗓音吐出淡淡的几句话,听不清晰。
后来,好像有人来到身边,将她翻过来调过去的折腾,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错了位,有些酸痛,连脑子里也像是灌了铅。
哦,期间还有人为她喝水,还逼着她喝了很苦的东西,她抵抗着不喝,就被来人掰开了下巴,一片又柔软又蛮横的东西顶进嘴里,把那些很苦的东西送进来。很久很久以后,来人才放过她,又她扔回那个软如棉花一样的世界里。
隋心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就那样躺着,睡着,觉得身处的世界很干燥很暖和,不像是梦里那滔天巨浪风雨瓢泼,满意的不得了。
直到闭上的眼皮子,被光源晃过,逼得她不得不从那舒服的世界里分神出来,这才渐渐转醒,试着睁开眼。
意识越来越清楚,眼睛睁开时还有些酸涩,隋心抬手揉了几下,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触目所及,是宽敞明亮的屋子,但摆设装潢却像是酒店的房间,阳光从露出一道缝的厚重窗帘中透进来,正照在她身上的白色棉被上……
她有些茫然的坐起身,浑身懒散无力,肩膀腰椎还有小腿关节仍是酸痛,每次发烧后都是这种感觉。
看来,她昨晚是真的发过高烧。
可是……
隋心这才后知后觉的抬起胳膊,垂眸看去,起初并没有因为她的苏醒而迅速回炉的智商,此刻一下子归了位。
手臂是光裸着的。
隋心倒吸了口气,又顺着低头看去,头发蓬松而下,遮遮掩掩的披在胸前,露出了一片真丝质地的浅色布料。
那布料柔软轻薄,正因为她的动作,而略微划过胸前的那两颗,这说明这真丝布料的下面是中空的。
她立刻将棉被拉开,往里面看去,我去,除了一件长过大腿根的真丝衬衫,和一条小内裤,就再无一物……
“啊!”
再也克制不住,隋心短促的叫了一声,声音很小,还有些沙哑,脑子就像是被雷劈过一样,但行动一点都不迟缓。
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跳下床,腿还有些软,但是顾不得了,奔到床尾不远处的椅子旁,捡起上面散落的衣物,一件件穿了回去。
直到走进湿漉漉的浴室里洗了把脸,回到卧室正准备推开与外间相连的门时,隋心的心里都处于崩溃状态。
她的记忆一下子全回来了,她断片前挤进脑海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面无表情的钟铭站起身向她走过来……
所以毫无疑问,这里是钟铭的套间,被她扔在地上的真丝衬衫是男士的,应该也是他的,她昨天发烧了,大概是钟铭给她灌了药,还脱了她的衣服。
哦,不,以她对失忆前的钟铭的了解,还有外界对现在这个他的一些传闻显示,他洁癖极重,又对人漠不关心,肯把她留在这里一晚估计也是懒得派车送她回去,索性找了酒店的女服务员给了小费帮她换了衣服,灌了药。
有了这层心理建设,隋心的情绪一下子就平复很多,所以推开门时,心口已不再慌乱。
——
门扉开启,隋心一点都不意外她会见到钟铭,应该说是,会见到姿态闲适的坐在沙发椅里,双眸就像是长在那叠资料里的钟铭。
从小到大,他对待学习和工作的认真专注,一直是隋心最佩服的地方,不像她总喜欢走神,要将思绪拉回,又有拖延症,平白无故的浪费了很多光阴岁月。
时间真是很厚待这个男人,温暖的日光撒进屋里,披在他身上,悄悄地且谄媚的,令他看上去最多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这大概是他不苟言笑一贯板着脸的缘故,不像爱笑的人容易有笑纹。
隋心开门的动作惊扰了钟铭,他眼皮子微微掀起,随手就将资料扔在一旁,冰冷的神情在日光的眷顾下也显出几分柔和。
“醒了?”
隋心在门口愣了两秒,走上前。
“钟总,昨晚给你添麻烦了。”
钟铭定定的看了她片刻,眸色深沉:“好点了么?”
“好多了,已经不烧了。我这就准备去公司上班……”
尽管面对这个她喜欢了很多年,喜欢的心都疼的男人,她也依然不敢忘记,他已经忘了她。
这个事实,牢牢地凿在她心口,坐实了。
现在,他是上司,她是下属,他们之间差了很多档,无论是职位、背景,还是社会地位。
钟铭却没接这话,指了指身前小桌上的盘子:“先把早餐吃了。”
隋心顺着看过去,只见那个白瓷盘子里放着面包培根,还有一些蔬菜水果,旁边还有一杯果汁和一颗煮鸡蛋。
刚想脱口而出的拒绝,在她抬眼的瞬间又咽了回去,一瞬间的犹豫,令她在矮墩上坐了下来。
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一刻大概是唯一一次近距离的相处了,就算能延长五分钟,也是好的。
“谢谢钟总。”
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