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沉而沙哑的嗓音,在她耳畔发出。
隋心皱着眉,睫毛轻颤微抬,目光小心翼翼的略过那双眸子。
黑不见底,泛着幽幽的光,如夜空折射在海面上,那里面写满疼,写满哀伤。
“钟……铭……”
“是我。”
她的指尖在发抖,轻柔的拂过那眉眼。
眼泪止不住。
他倾身,吻了上来,吻上湿润的睫毛,吻上弧度柔和的眼睑,吻上鬓角,吻上耳垂。
“没事了,心心,什么事都没有。”
她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接不上气:“对不……起……”
“傻瓜,你道什么歉。”
他揉着她的后脑,将她的头拦进怀里,微一用力,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放在地毯上的坐垫上。
那坐垫很小,两个人挤着坐,得有半个身子重叠。
隋心有一半坐在钟铭的腿上,整个人陷在他怀里,那是个温暖的世界,源源不绝的热,将她牢牢包裹着,心里的冷仿佛也要融化了。
她听到自己这样问:“你恨他么?”
恨谁,自然是钟政。
“不恨。”
他的手,抚过她的发,滑落背脊,来回轻揉,毛衫的布料被那只手带出一片涟漪,揉在一起,摸索着背部的肌肤。
她抬起头,望进那片黑色。
“不恨?”
“嗯,不恨。”
“为什么?”
他淡淡开口:“他没有触及我的底线,那些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恶作剧,他想报复我,这些都不值得我去恨。”
隋心静静的望着他良久,她的眼睛肿了,屋里又黑,要看清是很难的。
她的声音很干涩,很低:“可是我恨,恨得想杀了他。”
握住她腰身的手蓦然一顿,随即用力,攥紧。
她被那力道逼得下意识挺起胸,微仰着下巴,望进那双眸子。
“不值得,他不值得你这么做。”
他声音轻柔的安抚,耐心的抚平她的纠结。
“心心,不值得。”
他不厌其烦的重复,一遍又一遍。
她依旧不语。
眼泪划过眼角,面颊。
被温热的指腹拭干。
他的声音一如她小时候听到的一样,轻缓的像是怕吓到她,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记得么,以前你有做噩梦的毛病,那时候我就和你说过,虽然黑暗关住眼睛,却关不住思维。人睡觉的时候,要闭眼,眼前一样是黑的。”
她轻轻眨眼,挂在睫毛上的眼泪落下。
他捧起她的双手凑在唇边,轻啄着:“闭上眼,我就看到了蓝色的天,绿色的树,还有个小姑娘。她穿着黄色的纱裙,笑的很可爱。”
暖流划过胸口,她不由自主的扯了一下嘴角,勾出弧度。
“你还记得。”
“记得。我还记得,她第一次亲戚造访,穿着绿色的校服裙,她慌张地问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似是懊恼的皱了一下眉,抬手要打他。
他一把抓住,声音低哑:“那个小姑娘,小时候皮肤很黑,夏天太阳那么大,她一刻都呆不住,要跑出去疯玩。”
她记得,小时候她黑黢黢的像个假小子,头发很短,难看的发型扣在头上,在学校经常受到欺负。
“有一年,她一整个暑假都闷在屋子里,皮肤闷得很白,白的透明。”
暑假过后,她再出现时,太阳依然很刺眼,照下来披在她身上,连汗毛都看得很清楚,那白,白的晃人眼,白的像是能发光。
衬着一头的乌黑,粉红的唇,一双懵懂的大眼。
她那天穿着红色的裙子,如同童话故事里的小红帽,纯如白纸,一身红衣。
低缓,透着蛊惑的声音不紧不慢:“后来,她的身材也开始变化,一下子胖了十斤,她每天嚷嚷着减肥,可她不知道,自己原来有多瘦,像竹竿。”
她记得很清楚,她在发育期时体重一直很高,有点肉肉的,胸口每天都在涨疼,上体育课跑步时颠着,很不适应。
她那时候很羡慕班上比较骨感的女生,身材抽高,吃不胖,不像她,矮子一个,胸和屁股上还赘着肉。
“她上中学的时候,校服是白色的,太阳一晒,就能透出里面的颜色。”
她怔怔抬眼。
他的声音仿佛衔住了耳垂:“里面的内衣上有蓝色的点点,有时候是纯白的,有时候是淡灰色,有时候还能看到粉色的小花。”
他从没有说过这些,这些深藏在记忆深处的颜色。
她听着,有些羞赧,却又不想打断。
他的语速很慢,细数着每一个瞬间,将那些已经分门别类归档的记忆,一个个挖出来。
看,这是她去参加升学考试的那天,穿的白衬衫。
看,这是她第一天去高中报道那天,穿的碎花裙。
看,这是他们在北京分别时,她穿的淡粉色上衣,和白色的半身裙。
看,这是他们在温哥华的超市重逢时,她穿着染上了可乐渍的白色t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