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洗碗槽里的碗越来越少,隋心手上用力,也顾不得形象,抬手用胶皮手套的边缘蹭了蹭垂下来的头发。
她心里还在计较。
尤其是看到钟铭一手托着“心心”,边走边给它抓痒的姿态,怎么看怎么刺眼。
心心……
心心!
全世界有那么多名字,叫什么不好偏叫心心?!
隋心腹诽着,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想要将那些盘子洗蜕皮。
直到老板娘走了进来,笑嘻嘻的立在水池边,用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指扒拉了一下其中一个,说:“这几个不合格,重洗。”
隋心动作一顿,默不作声的将它们重新放进水池里。
但很快就听到老板娘轻笑道:“小妹妹,别以为我是在欺负你啊,小钟在我这里当苦力的那三个月,要求可比这个严多了。”
隋心一怔,抬头问:“钟铭也在这里打过工?”
“是啊,就和你现在一样,是个洗碗工,每天八百个盘子。”老板娘比划着,然后伸出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有时候下课了过来,洗到半夜,有时候没课就从早上开始干。第二天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他的肩周炎就是这么落下的。”
肩周炎?难怪她今早醒来,看到他在揉肩膀。
见隋心一脸认真地听着,老板娘继续道:“有时候外场人手不够,还得过去招呼客人。遇到主厨或是西点师的菜色遭到客人投诉的情况,我不可能让大师傅出去挨骂,就让他去当替罪羊。不过通常挑剔难搞的都是女客人,她们一见到小钟那张脸,很快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陪着喝杯酒也就抹平了。”
投诉,挨骂?
想起钟铭打架时的下手狠辣,隋心简直不能想象他向客人道歉会是什么样,他是那样倨傲的一个人。
“哎,我要不是看着小钟心疼,就你们刚才那顿饭,在我这刷一个月的盘子都换不来,今天只让你刷二百个,等于白送了!”
——
老板娘撂下这番话就离开了洗碗间,留下隋心站在洗碗槽前发呆。
她发觉突然搞不懂钟铭了,在她的脑海里,她从来没有将钟铭和《北京人在纽约》里的王启明做过任何联想,她也不能体会上一代人初来乍到什么苦活累活都做,挨骂受挤兑还赔笑脸,是怎么熬过来的,自然也不觉得钟铭是那种人。
可是如今想来,竟是她误会了?
再一想到被姚晓娜一激,她就大打出手,因此遭到校方遣返的处罚,还真是……冲动的一无是处。
——
钟铭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挽起袖子从另一个池子里捡起一个盘子,灵活熟练地擦拭起来。
隋心这才如梦初醒,将手里洗净的碗碟,一个个放在钟铭身前的池子里。
两人配合着,空气凝结着。
直到隋心轻声问道:“跟姚晓娜打架的事,我是不是做错了?”
钟铭不语,隋心便自问自答:“不管姚晓娜是什么样一个人,都不值得我拿自己去交换。是我做事没有先考虑后果,所以很快就受到教训,自作自受。”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钟铭缓缓开口,目光专注在手里的工作,语气里糅合了几分温度:“只不过错,对于不会因为你的道歉就轻易原谅你的人,弥补和挽回都是无用的。道歉时态度固然要诚恳,让对方感收到你的诚意,认错时也要理直气壮,不要让对方有机会抓住你的心虚继续做文章。”
隋心点头:“是啊,姚晓娜就是仗着这一点有恃无恐,得理不饶人。”
钟铭微微垂眼,望向矮了自己小一个头的身影,以及此时仰起头回望他的那双眸子:“对与错,并不是以对方的标准为依据的,而是以你自己的心。只要无愧于自己,对方怎么看并不重要,不要让这件事影响你的判断。当然,如果一时的低头,可以换来对自己有利的因素,那么就是等价交换。再想想后面会得到更多,前面的失去就不值得委屈。”
“嗯。”隋心扬起一抹笑,眼神晶亮:“如果这次能留下,我绝不会让姚晓娜再得逞。不管她是不是用更阴损的招儿欺负我,我都跟她明码实价,不会再着急逞一时之快让自己亏本。反正她现在欠我的每一分我都会记着,留作以后慢慢算利息。”
钟铭轻笑:“就怕某些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才不会。有了这次的教训,我还不知道学乖么。”
她固然不会主动害人,却不能这样去认为姚晓娜,对待姚晓娜,要用姚晓娜的方式和思路,而不是以隋心的。
——
两个小时,两个人终于联手洗完了所有碗碟。
隋心揉着胳膊跟着钟铭上了车,这才想起一直盘桓在脑中挥之不去的纠结:“对了,那只小英短,好像跟你很熟?”
“嗯,是我捡的。”钟铭利落的发动引擎,车子在空地处转了一百八十度,驶上大路。
“捡了多久了,我看它也就几个月吧?”
“刚捡到的时候,还是一个月大的小奶猫。”
钟铭语气平缓的陈述着当时的情况。
那天大雨磅礴,小奶猫大概是和母猫走散了,不知道躲在哪里合适,就躲进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