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诧异,寿娘子更是自然而然往林妙身边靠了靠,她常在大户人家走动,对那些事早有耳闻,且,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她的戒备之心更强了。
林妙倒是很淡然,她天生就不是胆子小的,甚至还有点愣头青。看这妇人文文弱弱,真要动起手来,别看自己带着身子,也不一定就能输给她。
“寿娘子,你随我到隔壁,这位唐嫂子,你也一起来吧。”
说着,她起身就要往外走,却听唐嫂子道:“太太,若您不担心您家相公的前程,自可让人陪着,若是担心,最好是单独和我说话。”
林妙心里一凛,唐嫂子居然以杜天行的前程做要协!
她使劲瞪着唐嫂子,想在她脸上看出端倪。无奈,林妙什么都看不出来。
却见唐嫂子微微一笑,右手从衣袖里伸出来,拳头展开,手掌心在林妙眼前晃了一下。
她晃得极快,那个角度也只有林妙可以看到。
虽是一晃之间,但林妙眼神很好,她看清楚了,那里写着一个字——
“汪”。
杜天行那日刚刚叮嘱过她,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关于她娘姓汪的事,就连寿娘子也不能说。
可这时,这个想要和她单独说话的唐嫂子,手心上就是写了一个汪字。
林妙怔住,怎么说什么就来什么,唐嫂子手心里的那个汪字,是她娘汪同珊的汪,还是海盗王汪大齐的汪?
不论是哪一个汪,只要关系到杜天行的,林妙便不想迟疑。
“好,你随我来,你们谁也不要跟着。”说着,她竟然伸手扯了唐嫂子的胳膊就走,寿娘子想拦也拦不住,只好叫来水生,在门口守着,一旦里面有什么动静,立刻冲进去。
厢房内,唐嫂子依然在端详着林妙,忽然道:“像,真的像,比延平府里那个要像多了。”
林妙心里一阵发慌,阿钉她们就是在进了延平地界后才没有消息的,这个唐嫂子说的,该不会就是阿钉吧。
“你究竟是什么人,想说话就说,别兜圈子。”林妙学着杜天行的样子虎起脸来。
唐嫂子莞尔一笑,轻声道:“说起来你还要叫我一声表姨妈,我的母亲和你外婆是亲生姐妹,我和你母亲汪同珊是表姐妹。我比她年长一岁,她叫我表姐。”
这一惊非同小可,林妙从没见过外家人,甚至也没听人提起过,若不是当日杜天行问她,她甚至没想过她还有外家。
现在来到福建,竟然冒出来一个表姨妈!
“不可能,我从没听娘家人说过有你这个亲戚。”
唐嫂子面露冷笑:“林家那群势力小人,又怎会提起我这样的亲戚,怕是他们瞒还来不及。”
林妙一头雾水,脑子里似是有什么闪过,可又抓不住,她呆呆地问道:“你既是我娘的表姐妹,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露面?”
“唉”,唐婆子也不客气,自己在杌子上坐下,目光似是没有焦距,静静看着前方,好一会儿,林妙看到她的眼圈儿红了,“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们都以为活不下去了,更不想连累你娘和你舅,还记得那天晚上,你舅舅却忽然从浙江跑过来,跪在我男人面前,死活让我们带他出海,他一个书生,若不是家破人亡,他又怎会也走这条老路。我和我男人带着他,连同你外公残留的旧部,就去了扶桑,这一走就是好几年,直到前几年,你舅舅羽翼长成,这才杀回来。我也想过去找你娘,可他说不想把她卷进去,我们便一直都没有去,直到去年我们派到京城的探子才有消息送回来,原来你娘早就死了多年了……”
说到这里,唐嫂子已经泣不成声。
林妙却已经呆在那里,唐嫂子说的这些话,她一时之间无法消化,唐嫂子说的她外公和她舅舅是什么人,那年又出的什么事。
还有,她外公怎么还有旧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却见唐嫂子擦擦眼泪,又在继续说下去:“林家那样的人,想来也不会对你有多好,好在听说你嫁进国公府,做了诰命夫人,我们这颗心才算落定。后来那个姓杜的小哥来了,几次三番送信想约你舅舅详谈,我们都没有答应。我们早就打听到他的底细,他就是你的夫君。这事闹到这一步,定会要有死伤,我们便想着一直拖着,直到朝廷换个人过来再说,可没想到几日前却传来消息,说是姓孙的那些龟孙子们绑了杜天行的老婆。你舅一听就急了,可又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还是我假扮成老妈子,暗中潜进去,那姑娘长得虽然不丑,可又怎会是我那同珊表妹的骨血,同珊表妹美貌,那个姓林的负心汉也生得一表人材,自是不会生出相貌平平的女儿,你就不同了,这眉眼,这小嘴,活脱就是当年的同珊,根本不用问,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林妙就是再笨,这个时候她也彻底明白了。
她外公便是当年的海盗王汪大齐,她舅舅就是现在的海盗王汪同和,她母亲汪同珊就是汪大齐的女儿!
难怪她从没有听娘家人提起过她的外家,难怪她娘有那么多的财产,却不敢正大光明留给她。
林家知道她娘的财产都是汪大齐的,而汪大齐那时也已死了,这些财产他们全吞了,也没人知道,更不会传到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