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来,转眼已是六月。院子里的桃花都谢了,池塘里的荷花红白相间,摇曳生姿。
锦朝阁临水而建,糊了绿烟罗的窗子四开着,阵阵莲香飘进来,让人精神为之一爽。
这个时候,就应该跳进水里,摘只莲蓬抠着吃,想想那带着甘爽的清甜,林妙吞了下口水,拿着绣花针的右手就那么一抖,扎到了左手的食指。她一痛,连忙把食指含到嘴里,旧伤未去又添新伤,可怜的手指头。
一声轻蔑的冷哼从身后传来,不用回头,林妙也知道这是府里请来教刺绣的贾师傅。
林妙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小姑娘,前世她就不是心灵手巧的人。看看那被鲜血染红的绣花绷子,林妙决定晚上多吃几块肉好好补一补。
贾师傅从林妙身边走过去,来到坐在不远处的林晓月身边,那张紧绷的脸笑成了喇叭花。
“啧啧,二小姐的绣艺真是越发精进了,看这蜻蜓活灵活现的,就像是风一吹就能飞起来似的。”
噗,林妙费了好大劲才没让自己笑出来,你见过当师傅的这样夸徒弟的吗?再说了,你见过风一吹不会飞起来的帕子吗?那蜻蜓就是绣在帕子上的。
熊妈妈一早就打听出来了,这位贾师傅是老太太娘家的家生子,后来给个绣坊铺子的老板娘做了干女儿,学了一身她绣活,虽说后来做了刺绣师傅,可也还是老太太的奴才。
自从来到锦朝阁学刺绣,这位贾师傅就没有正式教过林妙。三个庶妹都是六岁开始学习女红刺绣,林妙却是直到十三岁才是第一次拿起绣花针,可贾师傅非但连最基本的入门技法都没有教给她,反而每每嘲讽,若不是林妙想着给亲手给自己绣个小花猫的荷包,早就不想来看她的脸色了。
林晓月面色恬淡,从小到大,对这些夸奖她都习惯了。她淡淡道:“师傅过奖了,都是师傅教得好。”
贾师傅却撇撇嘴:“虽说都是老身教的,可也是二小姐天资聪慧,不像有些人,年纪不小了,拿不动针也拿不动线。”
三小姐林晓雪和四小姐林晓风也在锦朝阁里学刺绣,两人一个八岁,一个七岁,林妙一寻思,贾师傅指桑骂槐的那个年纪不小的人肯定是自己了。
于是她笑咪咪地对贾师傅道:“贾师傅,你这是在骂我吗?”
贾师傅在林家已有几年,自诩就连林老太太也会给她几分薄面。林家的事情她都清楚,眼下在锦朝阁里学刺绣的四位小姐中,就属这个大小姐最没地位,说起来还比不上她的三位庶妹,比起二小姐来更是天上地下。
像今日这番话,她背地里也不知道说过几次了,所以方才就这样说出来,俨然不觉得有何不妥。 只是没想到,原该受气包似的不言不语的大小姐,竟然直接问出来了,这还不算什么,最让贾师傅无法接受的就是林妙的表情——
呆萌呆萌的,满脸都是求知欲,就像她真不确定贾师傅挖苦的人是她一样。
贾师傅老皮老脸,也是怔了一下。她虽然是教小姐们刺绣的师傅,可也不过就是个手艺好些的绣娘,有何资格对东家小姐品头论足,更别说恶言恶语了。
她这里怔住,林妙的求知欲却丝毫未减:“贾师傅怎的不说话了,快点说啊,我还等着听呢。”
“大小姐说笑了,老身方才什么都没说。老身只是夸二小姐绣得好而已。”
噗。
林妙觉得挺没意思的,你有胆子说第一遍,怎么就没胆子说第二遍了,我绣得不好我承认,可我只是想告诉你,本姑娘年方十三,年轻得不能再年轻,一点都不是你说的年纪不小的。
“贾师傅用来夸奖二妹妹的话,怎么听起来倒像是骂我这个做嫡姐的,唉,看来我真是老了,耳力不好使。我去找人掏耳朵,贾师傅你也回去,用青盐好好刷刷牙,好臭好臭。”
林妙懒洋洋伸个懒腰,站起身来,拿着她那染了鲜血的绣花绷子就往外走,林妙用脚趾头发誓,她绣花绣得头晕眼花,又流了这么多血,这会子她真的只是想回去午睡。
可她这副模样令林晓月打从心底里硌应!
看来这个林妙还真当自己是嫡长女大小姐了,她不但拐着弯骂了贾师傅,还敢说走就走。林妙自以为被父亲接回来,就能真的变回千金小姐了。不行,不能让她这样嚣张,要像上一世一样,没等她冒头就要把她狠狠踩下去!
林晓月见过一只狗,自小就被小孩子们用石子追着打,开始时还敢龇牙,这狗被人打得越来越多,到了后来,见到人便吓得漏尿,再也不敢龇牙了。
她要让林妙也变成一只见人漏尿,不敢龇牙的狗!
“长姐这是要去哪里?祖母让咱们姐妹在这里学刺绣,可没说过中途就能回去的,长姐是把祖母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吗?”
林妙一听,笑了。这位二妹妹还真是厉害,这么快就能给她安上个对祖母不敬的罪名。
“二妹妹的耳力莫非也不好了,我方才都说了要去掏耳朵,你没听到吗?我耳朵都不好使了,哪来的耳旁风?”
“你”饶是林晓月伶牙俐齿,竟被林妙抢白得一时语塞,什么叫装傻充愣,什么叫蛮不讲理,这就叫装傻充愣,这就叫蛮不讲理!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