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已是腊月, 离年日近。举国上下,大户人家的女眷都忙着治办年事, 安排戏酒。齐王宠妃马氏本是个哑巴,平素不大出门,只爱去寺庙拜佛。腊月十五日,她又带着太监嬷嬷们出城往普照寺进香去。
早先娘娘们进香皆要清空游客, 马娘娘不爱惊扰百姓,故此每回只静静的来、拜完了佛便走。今日亦如此。常来普照寺的香客皆知道, 或远远避开、或跪在一旁。主持大师领着一群僧人接出来, 依着旧例陪马娘娘到大殿礼佛,又拜了诸位菩萨罗汉, 乃往偏殿坐着吃茶。马娘娘有些困倦,和尚们遂退下了。
侍女嬷嬷服侍马娘娘洗了脸,忽见门帘子一挑, 有个男人走了进来。嬷嬷喝到:“大胆!敢擅闯娘娘歇息之地。”
男人含笑拱了拱手:“烦劳嬷嬷回避一下, 在下有点事想托你们娘娘帮个忙。”乃朝马娘娘招了招手, “三姑娘你好。年头太久, 我不记得我们俩究竟见过面没有……哦, 好像在大街上见过一面。我就是那个十几年前你想派小周师叔和胖大婶暗杀的少年胖子。你这么聪明,那件事对你而言又很关键, 应该记得我吧。”马娘娘脸色骤变。
嬷嬷看看马娘娘看看这男人,斥道:“再不出去, 我便喊人来打了!”
“你这个嬷嬷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男人无辜道, “显见我手里捏着你们娘娘的把柄呢。这个时候你应当赶紧领人出去、把外头看好莫让人偷听。我不是你们齐国人, 更不是齐王哪个儿子的人。我知道你们娘娘的把柄没关系,这不是商量价钱来了?若让你们世子的人知道了,你们娘娘可就不好办了。”
嬷嬷气急:“无赖!”
男人摊手:“对,就无赖,怎么着吧。”
马娘娘已今非昔比,朝嬷嬷摆摆手。嬷嬷立时一言不发领着人出去了。马娘娘盈盈站起来朝男人行了个万福,男人回拱了拱手。马娘娘提笔在案头写道:“贾王爷,别来无恙。”
这男人便是贾琮,如今只是略胖而已。含笑道:“瞿三姑娘别来无恙。”
马娘娘面色无波。“贾王爷好胆量。”
“多谢夸赞。”贾琮随意在她跟前坐下道,“娘娘说话不方便,咱们就别客套了。娘娘可知道一个叫鉴如的和尚,从吴国来的?”
马娘娘微怔,写道:“我不与别国僧人往来。”
“这个僧人不同寻常。”贾琮道,“他与一个太监同为信使,奉命给各国王爷送先吴王的血书。齐王也得了。马娘娘别说不知道。”
马娘娘写道:“王爷不曾与我商议此事。”
“先吴王的意思是,以他的书信为引子让诸王联手对付我。不曾想连你们齐王在内,诸位皆无出手之意。逼得两个原本只需要送信的人,因不愿意看主子心血打水漂,不得不自己做事。可他们哪里对付得了我?遂有人诱导鉴如想了个馊主意,很馊的馊主意。本王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贾琮龇了龇牙,嘴角拉起摆出个假笑,双目森然,“我要知道是谁诱导的那胖和尚。”
马娘娘怔了怔,提起笔:“这些我全然不知道。”
贾琮耸肩:“那就不关我事了。我可以提示你,鉴如和尚很保护那个人。介于他与齐国毫无瓜葛,那是个女人的可能性很大。”
马娘娘思忖片刻写道:“那位乃出家人,与女人上头无心。”
贾琮挑眉:“娘娘开玩笑吧。太监尚且会为爱人效死,何况和尚?男人对女人心动只要一霎那,和尚更为纯情。”乃站了起来拱手道,“这件事就拜托娘娘了。年后我再来问娘娘要结果。听说齐王的老五拜了娘娘为母,恭喜娘娘。如果世子得知娘娘早年在陈国的故事,一定会非常感兴趣的。”言罢转身就走,不看马娘娘一眼。
马娘娘又气又急,偏短处捏在他手里毫无法子,自己还不会说话。眼睁睁看着贾琮没事人一般溜达出去,嬷嬷太监们旋即进来询问。马娘娘摇摇头,指架子上的烛台。众人都看见她写了字,忙取烛台下来点着了。马娘娘将方才写的那张纸凑于蜡烛上烧净了,呆呆坐着发愣。她平素威重,下头没人敢吭声。过了足有小半个时辰,马娘娘面色稍缓,直背正坐。心腹嬷嬷上前悄声回道:“娘娘,方才我们出去时……守卫悉数被打晕了。”马娘娘微惊,眼中旋即闪过了然神色。乃示意来人搀扶她站起来。
不多时,马娘娘回王府,普照寺门口一阵喧闹。街对面停了一辆青盖马车,车帘子撩开一条细缝,两颗脑袋一上一下挤在缝前窥视,正是贾琮与柳小七两个。
柳小七啧啧了两声:“这个女人也挺传奇的。”
贾琮正趴在下头,仰头鄙视了他一眼:“传奇?每回都是我们安排的好吧。不然她能那么容易一会儿王子一会儿王爷的。漂亮的不止她一个。”
柳小七道:“漂亮到这份上的很稀缺了。要不是哑巴了,遇上不太明的君能把持朝政。喂,你有把握与她相干?”
“来之前没有。现在有了。”贾琮道,“能让鉴如和尚宁可自己顶下罪名也要护着的,八成是个让他心动的女人。鉴如是个和尚,不大懂行,用美人给他下套不难。何况这几年齐国人口大量流向燕国,在燕国搞恐袭齐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