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佳箴离开白云城茶楼, 穿过东华门直扑博物馆院子。推开秦可卿的办公室便笑盈盈的喊:“秦馆长你会算卦么?!当真如你猜的……”后头半句没说出来。只见秦可卿办公室里还坐了两个男人。三四十岁,穿着白色和天青色西洋衬衫,笑意盎然看着自己。姚佳箴不觉脸红, 垂头道, “我……不知道你这儿有客人。”
秦可卿笑道:“不用管他们。徐慈果真是来寻你复合的吧。”遂让她先坐下。
姚佳箴见两位男客已坐了靠窗大茶几两边的交椅,便走到另一边小茶几旁坐下。秦可卿的助理给她斟了盏茶送过去。姚佳箴摇头叹道:“他还犹如在梦里一般。”
“那倒未必。”穿白的那个年轻些的男人道,“死马当活马医, 侥幸一试。这是绝望的表现。他已经完全无法左右他们那边的局势了。”
年长些的哂笑道:“左右?他想必已明白自己是颗棋子了。”
“不错不错。”年轻的道, “进退都不由自己。身陷蛛网无力挣扎,阿弥陀佛可怜见的。”
姚佳箴虽不知他二人是谁,已猜到是摄政王的人。遂脸望着秦可卿说话却拿眼睛觑着他二人道:“馆长, 为何要告诉他摄政王欲修改婚法?还特意让我务必直白些透露我在紫禁城做事。”
秦可卿笑瞧着两个男客。年轻的道:“让你直白些是为了显得嚣张不惧,让他们知道我们要修改婚法是为了逼迫他们豁出命去搏。到目前为止他们都只是为了颜面而战,唯有动律法方能触及他们的底线。”
年长的道:“先借机变婚法, 日后再变其余律法便容易多了。那些老家伙必能明白此中要害。”
秦可卿问道:“猜他们会如何应对?”
年轻的道:“既知道我们要借用这个离婚官司搞事,他们就不能输。将意识形态问题转化成可操作的实际问题,简直是把立体几何拍扁成平面几何。”
秦可卿咳嗽一声:“说些人听得懂的!”
年轻的谄笑了下:“起先他们的重点也许都在什么三从四德、后宅规矩、婚法上。既知道我们底气足、想变法, 从这方面下手他们肯定会输掉。因为在大众眼中, 徐慈和徐家没有道理。唯有证明律法无理,我们才好改变。若想阻止变法,他们就得把重点放到案情本身上,来证明徐慈有理、律法有理。”
秦可卿好笑道:“他们有理?问问寻常百姓徐慈可有理?”
年轻的也笑道:“所以我才说, 这是把立体几何拍扁……”秦可卿又咳嗽一声。年轻的忙改口道, “这是把复杂问题简单化。离婚案, 要把过错方从无理变成有理,只能把他摘出去。小妾先于正妻产子,可以说是成婚两年无子、家族期盼。断了姚女士的衣食供给,负责人是当时管家的徐二姑娘。”
姚佳箴纠正道:“是三姑娘。”
“哦,徐三姑娘。甚至软禁之事都能推给徐太太。放心,徐三爷这种连家里吃不起茶叶都不知道的主儿,纵然想在那群公爷侯爷跟前保护母亲的名声,也绝没有那个魄力和能力。徐太太这口黑锅背定了。徐慈唯一推不掉的便是他想无故休妻。姚女士没有犯任何错误,他只因得了贵人眼青便要休妻,寻常人是无法赞成的。其实吧,此事当真怨不得他。那群公侯老爷也必打心眼里认为错的是姚女士你。”
姚佳箴淡然道:“他们不过是想跟摄政王唱对台戏罢了。”
“那是原委之一。但他们绝对是真心实意的以你错了。因为你不懂事。身为侍郎府的嫡孙媳妇,连这么正常的潜规则都不知道,简直胡闹。”
秦可卿解释道:“潜规则是指并非如律法般明文规定,而是约定俗成、人人皆赞成的规矩。”
年轻的点头,接着说:“绝大部分能在朝廷立足的家族都会遵循‘男人的官职高于一切’这个规则。因为朝堂之争太狠厉了,任何一个官位都不知多少人盯着,一旦输掉便会输得很惨甚至很惨烈,全家下狱发卖的比比皆是。故此,为了维护男丁的官权,漫说要牺牲一个外头娶来的媳妇,就算牺牲他的亲姐妹甚至兄弟叔伯父母也不在话下。范例请看你的闺蜜陈瑞绮。远一点有如今的内阁大学士詹峤老大人,他的名字身份官职统统送给过堂弟。高一点有燕王司徒磐。为了给他的哥哥太上皇司徒硠凑分数,他不得不低调行事、假扮成胸无大志斗鸡走马的‘闲王’,暗地里替哥哥出谋划策。再古老一点还有汉光武帝的原配阴后。这种牺牲是很正常很普遍的。”
姚佳箴皱眉:“被牺牲之人心甘情愿么?”
“据老爷们所说,这些人全都深明大义;据我所知,非古人里面没一个愿意的,且怨念颇深。”年轻的看了看年长的,“包括被人误以为很懂事的詹峤老大人。”年长的微笑。
姚佳箴扑哧笑了:“我就说嘛!燕王最后不是也反了?”她想了想,“那潜规则就不是人人皆赞成。”
年轻的道:“有话语权者皆赞成。没话语权者赞不赞成谁搭理他们?”
姚佳箴轻声道:“不公。”
年轻的点头:“没错。不公。权贵人家习以为常,寻常百姓却难以接受。因为权贵是强者,百姓是弱者。而你和陈瑞绮等潜规则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