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这茶盏子,它只这么大,倒了些许茶水便满了。”他又拿起茶壶,“然区区一盏茶,装在壶里便少了。”乃放下壶道,“早先燕国便是个茶盏子,眼下这么多人才已够使了。今后之燕国却是个茶壶,这么点子人才远远不够。”
王大户莫名道:“都是燕国,怎么忽然就变了?”
贾芸微笑道:“若是工厂数量翻上十倍,工人够用么?工厂经理够用么?商铺掌柜够用么?”
王大户道:“与人牙子何干?”
贾芸吃了口茶道:“京中大户人家,就拿忠靖候府为例,上上下下有三百多个奴才。他们还算衰败了的。镇国府有八百多个。这些人不过是做些清扫庭院、看守门户、照看马匹、跑腿送信之类的活计。没人喜欢做这些。奴才生来便是人下人,然天资并不输良民。在主子家里他们只胡乱混口饭吃;若能让他们自主择业便不同了。愿意做工的去做工,愿意种地的去种地,哪怕愿意上青楼当龟公呢?总比扫院子跑腿使人来精神不是?寻常人家里头也少不得有愚笨的,不会打铁不会认字。这些人去富贵人家扫地看门、得一份薪水不是很好?这叫做,发挥个人的主观能动性,让每个人做他自己愿意做的事。何况奴才当中也有不少天资过人的,闷在公门侯府里浪费可惜了。燕国需要人才,摄政王很快就要废奴了。”
王大户屏气凝神一气儿听完,竟听明白了!内里如翻江倒海一般。良久,他道:“只是老爷们如何肯答应。”
贾芸悠悠的道:“要他们答应作甚?横竖京里头渐渐买不到新的奴才了,别国送来的和燕国送走的十宗有九宗遇上劫匪。原先的奴才越跑越少,再跑两个月便得少了大半。王东家,绿林道自古就不是吃素的。”
王大户大惊:“摄政王想让绿林人劫掠公侯府邸?”
“哪里是他想。”贾芸提壶筛茶,“日升月落水流低。京中多户富贵人家少了家丁看护,做贼的自然而然便过来了。到时候还怕他们不拿钱雇保镖?府中有了保镖出入,奴才便更容易逃跑了。”
王大户立时道:“说不得主人家雇保镖看守奴才呢。”
贾芸微笑道:“这么大的生意,我看几家镖局瞎了眼、敢跟太平镖局抢生意。”
王大户呆若木鸡!半晌才说:“合着摄政王闹这么一出是为了替他们家太平镖局拉生意?”
贾芸笑道:“说反了。太平镖局预备霸着这项生意,是为了便宜各家奴才逃跑。别家镖局想做这生意也容易,与他们一般儿便好。”他伸出两根手指头摆了摆,“经济为政治服务。”
王大户深吸了几口气:“……如此说来,摄政王是非要废掉人牙子这行当不可了。”
“是。”贾芸道,“台湾、两广和福建都早已没有人牙子了,江西过两年也要取消这个行当。王东家,大势如潮水、非人力能拦阻。既已知道后续,不若早做别的打算。比如,建工厂。”
王大户苦笑道:“我做了大半辈子人牙子,哪里会做工厂。”
贾芸道:“你不会,难道别人就会了?先做者先得好处。我相信,商人都是逐利的。既然这一行没有钱赚,换一行不就好了?”
王大户犹未死心:“当真要毁了整个行当?”
贾芸道:“王东家若不信,去广州瞧瞧可有人市?若有的商量,广州之人市便不会没了。再说,你看摄政王入京以来哪件事打过折扣。林丞相要收各家王爷的田税,今年不就收了?你们能比得过各家王爷么?人家男人捏着整座京城七八万的兵士呢,都是背火枪的。”
王大户叹道:“那也该缓缓、许我们卖掉手里的货品才是。”才刚说完他便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那林丞相收田税也没缓缓、说收就收了。又叹,“摄政王等人都太年轻,做事莽撞,半分不留颜面。日久天长的,还不定得罪多少人呢。”
贾芸含笑望着他:“手中有兵,还怕得罪谁?”王大户哑然。
回到行会,王大户灰头土脸的,犹如斗败的蛐蛐儿。遂将贾芸所言悉数说了。众人面面相觑,默然良久。忽有个脾气不好的破口大骂起来,引得许多人跟着一通大骂,把贾家十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骂完之后又默然无声。
会首看了他们会子:“接着骂啊。”众人不言语。会首哼道,“不是有气没处撒么?先由着你们骂足了。”
有人恹恹的道:“会首,我们已没精神骂了。”
会首长叹一声:“骂街有何用?那贾琮乃是三坛海会大神下界,连巫法都拿他没法子,何况你们几声骂。”
另一个问道:“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巴巴儿干耗着。”
会首道:“今年可有哪位王府公府侯府没交田税的?你们不服?前车之鉴在青楼。”众人又不言语了。会首又叹,半晌才说:“改行!”乃站起身来,扶着拐杖慢慢走了出去。迈过门槛又说,“既是前头已没了路,不改道、难道还等死么?”
后头不足一个月的功夫,京城人市便散了,人牙子只留了倪二一个、只买不卖。京中的奴才越逃越少,终于开始有大户人家遭贼了。王大户呵呵一笑:“日升月落水流低。”
京中正乱着呢,荣国府却忽然出了件新闻。荣国公贾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