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道:“贫道上个月才刚投靠了令郎,九王爷没使来来打探贫道么?”
燕王想了想:“仿佛是位姓范的道长。”
“不错。”
燕王道:“想必范道长有什么来历?”
老道士摇头道:“九王爷当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小时候,贫道还扶您上过马呢。九王爷显见半分记不得了?”
燕王欲细看看他,因离得颇远,看不大清面貌。正要说话,身旁的护卫忽然挡在他前头,其余几个也立时将他围了起来。只见路旁钻出一群黑衣人,个个手持火枪,火枪口齐齐整整的对着燕王等人。众护卫也摘下背后背着的火枪来。老道士道:“我这些火枪比九王爷的射程远。”他虽上了年岁,依然声如洪钟。这会子三更已过,山上也寂静,声音传出去老远。
燕王冷笑一声:“是孤王那个孽子想弑父么?”
“那倒不是。”老道士道,“他若有那个胆子,贫道说不定就当真投了他。”
燕王皱眉:“如此说来道长在哄他了。终究年纪小,容易让人哄骗了。”
老道士叹道:“也怪不得他。九王爷忙的很,没功夫教导他,他的先生也不大管得他住。小孩子若没人管,不就有样学样、上梁不正下梁歪?”
燕王身边的护卫中有一个太监,眯眼瞧了这老道士半日,道:“这位道长,杂家多年前仿佛在军中见过你。”
老道士奇道:“这位公公还记得贫道么?贫道只当世人早将贫道忘了。”
这太监遽然想起来:“是詹峤将军不是?”
老道士抱拳:“正是末将。”
燕王大惊。此人一口一个九王爷时便猜他为义忠亲王旧部,不想是詹峤。詹峤领兵打仗时乃是智将,多以诡计制敌。今日之事显见是他所为。乃思忖片刻道:“想来是詹将军替孤王那孽子出的计策了。”
“不错。”詹峤道,“但凡够胆子,想让京城之兵悉数离京不难,只管派人给诸位将军传密令便好。安排好时辰,让他们依序悄悄出城,且都以为九王爷派他们做什么隐秘要紧之事。”
燕王道:“密令哪里是好伪造的。我燕国已铸造了新虎符,并非当年你们送来的那种。”
詹峤笑道:“既然旧虎符可做假,新虎符自然也能。九王爷可还记得,去年冬日你领着世子打猎,竟有一伙火枪齐全的山贼误入猎场。世子恐怕护卫营火力不足,求你多调些兵护驾。你遂取了虎符出来。谁知那些山贼不过是纸老虎,发觉遇上了御林军,吓得转身就跑。最终并未调兵。只是虎符拿进拿出拿了两回。世子身后跟了个仆人,将王爷的新虎符看得分明。”
燕王微惊:“孤两个儿子身边都有道长的人?”
詹峤道:“世子的那个仆人乃是其谋士,连世子自己都不知道他有过目不忘之能。九王爷可还记得京营节度使丁成武?那人就是丁大人之子丁滁。”
燕王怔了片刻:“斩草不除根,果生后患。”詹峤微微一笑。燕王又问,“孙绍祖总不会是我那大哥的人。”
“不是。他是令郎的人。”詹峤比了三根手指头,“此人深受泼妇之害,又屡置外室屡不成。令郎送的美人极得其心。”
燕王愕然:“只因为一个粉头?!”
“不止。还有十几个模样齐整的丫鬟。”
燕王嗐声道:“不意孙绍祖那般无用。”
詹峤接着说:“九王爷会到此,想是看了那本卫若蘅的兵书?”燕王闻听此言方惊愕起来。詹峤含笑道,“九王爷有替身之事,贫道早已知晓。若没那本兵书,九王爷想必也不会只领这么几位过来。”
燕王瞧了他会子,叹道:“詹先生倒是可惜,怎么竟投了老大?”乃拨开护卫负手往前走了两步,“詹先生意欲何为。”
詹峤举起右手,手里拿着一物,黑乎乎的瞧不出是什么:“请九王爷一人过来看看此物你可认得。若是不认得,只怕各位都得葬身于此。”
众护卫齐声道:“王爷不可!”
詹峤道:“此处已是十面埋伏。王爷不如赌一把,说不定能活呢?”
燕王奇道:“詹先生不是来找孤替主报仇的?”
“不是。”詹峤道,“贫道另有别事。”
燕王听他口气不像作伪,问身后的护卫:“他们有多少人?”
护卫道:“约莫两百。”
燕王苦笑:“看来不赌是走不过去了。”乃命他们莫要跟着,当真独自一人走上前去。众护卫屏气凝神,握紧手中火枪。
燕王走出去第七步时,骤闻枪声如雨。燕王低头看自己平安无事,赶忙回头——二十几个护卫竟生生让人打成了筛子!
詹峤抚掌大笑,道:“贫道想杀的只是这些人罢了。王爷想必身上还有银两,贫道再赠你良马一匹。王爷想去哪儿去哪儿。”
燕王急了:“詹先生这是做什么?!”
“想让九王爷也尝尝从高位上跌落是个什么滋味罢了。”詹峤幽幽的说,“你当年不是跟太子说,为何不做个富贵闲人、还能留一条性命?”言罢,不再搭理燕王,转身而去。
走了会子,跟着詹峤的火枪队首领忍不住问道:“老爷子,为何不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