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是油头粉头,都是贵人给的。太太若对奴家无礼、便是对贵人无礼。太太可别忘了你还有个小爷。”夏金桂脸色徒然一变。女人笑道,“奴家不过是个玩意儿,何苦来挂念奴家?我劝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跟自己过不去。这世上终究是贵人说了算。改明儿倘若贵人瞧上了孙将军,连太太并小爷的命都留不得。”言罢转身就走,口里吩咐,“关门。”
两个十五六岁的丫鬟上前来,眼睛讥诮刮了夏金桂两眼,“砰”的关上大门。夏金桂领着人在那门口堵了小半个时辰,愣是不敢往里闯。终忍气吞声回去了,一行人如同打了败仗的兵卒似的。
原来,自打那回因赵涂之故认得了孙绍祖,三殿下心里便如长了草般痒痒着。燕王麾下有个谋士叫罗曼,暗暗投靠老三,遂替他出了个主意:“孙绍祖之妻乃名满京师的妒妇。殿下只选个聪慧大胆的女子送他,最好是个性情爽利的烟花女子。并送他一座外宅。送时只托旁人的名头,多拐他几个弯子。”
“若是让我父王知道了?”
罗曼笑道:“殿下只管依着我的主意,管保无事。非但无事,保不齐还能损世子一下。”
三殿下最信他不过,闻言目光闪了闪。回去便果然选了个粉头并几个美貌的丫鬟,藏入棉花胡同的宅子一并送与孙绍祖。孙绍祖还当是个商贾所赠。多年没有外宅,今儿得了此女,喜欢得了不得,没几日便让夏金桂察觉。
夏金桂领人去砸外宅时,世子的细作正跟着她呢,也扮作路人听见了那粉头自称是贵人给的。回头顺藤摸瓜,果然查到老三头上。世子大喜,立时设法透露给燕王。
燕王虽知道儿子们不会老实,然像孙绍祖这般戍卫京师的人物儿必为逆鳞。闻报面色阴沉,传冯紫英进府,命他详查。冯紫英查了一圈儿,将五城兵马司替老三寻贼、误抓了夏氏药铺的帐房先生、孙绍祖吓得赶忙上门请罪、老三兜圈子送了孙绍祖外宅和粉头悉数查了出来。
燕王皱了半日的眉,问道:“紫英,你看呢?”
冯紫英道:“微臣觉得奇怪。三殿下纵然是傻子也不至于拉拢孙将军。王爷不如亲问问他。”
燕王点点头,将三儿子召进府中。谁知才一问这老三就承认了。“委实是儿子设法送他的。”他道,“儿子觉得孙将军好可怜见的。那么大个男人,只因不留神娶了个悍妇,十几年连个安生的地儿都没有。再说我特意让人绕了四五道弯子的,他根本不知道人是我送的。俗话说,日行一善、胜似日进斗金。儿子不过随意帮他一把罢了。”
燕王奇道:“他娶了个悍妇?”
“父王您还不知道?”老三顿时活络了起来,笑道,“那悍妇当真厉害。我听说,才刚进门便弄死了他好几个小妾,他的外室有一处砸一处,跟母夜叉似的。”
燕王道:“如此悍妇为何不休了?”
冯紫英在旁插话道:“孙将军独有一子,爱如珍宝,便是此悍妇所生。母因子贵,不可轻易休弃。”
三殿下哈哈道:“父王你听听,冯大人也说那女的是悍妇!”
燕王听着,老三与孙绍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瓜葛,便放过了此事。只是回头再查,乃是世子的人在自己跟前捅出来的,长叹一声。冯紫英知其意,低声道:“王爷,孙大人非旁的将领。世子……也怕。”
“我何尝不知道。”燕王又叹。
孙绍祖这事儿,从头到尾不过是小贼和悍妇之类的末节,燕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到了世子眼中便掀起滔天巨浪。他并不知实情,只当燕王竟不在意孙绍祖与老三往来亲密,整日胡思乱想瞎猜,连饭都吃不下。
是夜又是五更天,又是那贴心的太监进来添茶。世子又随口问他的主意。太监思忖良久道:“依奴才看,主子须得另求兵马。”
世子苦笑:“上哪里去另求兵马。孙绍祖乃是京卫指挥使。”
太监道:“京中显见是不成的,王爷的耳目最是厉害。东瀛那头,冯唐将军?”
世子连连摆手:“那是冯紫英的老子!我去惹他可不是找死么?”
“那便唯有北美了。”太监道,“主子,奴才觉得,贾维斯将军为人忠直,必会站在世子这边。”
世子叹道:“北美实在太远了。老三真的跟我玩个玄武门,传信过去少说得半年,他从那边过来又得半年。一年多过去我还有没有命在都两说。”
太监道:“世子,听闻贾将军旧年已得了一子。幼子跟着军营四处奔波,实在不妥。”世子皱眉。太监接着说,“贾将军之妻林氏巾帼不让须眉,有军师之才。那林氏乃林海大人独女。她若回了京,林大人必从南边回来。早先林大人与咱们王爷私交甚笃。饶是如此,依然因为太上皇之事同王爷生了这十来年的闷气。可知林大人乃是最方正的一个人,绝不以私情徇大义。”
世子道:“他既同父王生闷气,又哪里会帮着我?再说我也不敢去他跟前拉拢。”
“世子不用拉拢林海大人,只以礼相待便好。但凡他来了,在王爷诸子当中他只会赞成世子。”太监含笑道,“世子乃是嫡、长、子。”
世子眼神一亮,旋即摆手:“林海纵帮着我,且不说他岁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