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贾琮正琢磨着该跟苏铮老爷子告辞了, 陈瑞锦忽然收到电报, 贾探春要成亲。贾琮大惊:“她要跟谁成亲?!”
陈瑞锦看着电文强绷着脸:“是我本家,也姓陈, 名叫陈森。”
贾琮怔了片刻, 失声喊道:“不会吧!那个小屁孩!”
陈瑞锦哈哈笑起来:“我早瞧出他对探春有意思,你们竟是想都没想过!”
陈森这个名字都是元春取的。此人为台湾府最早那批移民的子弟, 福建人。家中本为乡宦,曾祖父还当过县令。年幼时父亲染疾卧病, 倾尽家财诊治, 终于两年后去世。其母懦弱无能, 整日以泪洗面,不过一年光景也没了。那会子陈森尚不足十岁, 还带着一个四岁的幼弟,全靠族中接济过日子。孩童多有欺负他二人的,也唯有忍着。
小孩子难免淘气, 也偶有淘出格。有一回,陈森上族学去了, 几个孩子领着他弟弟出去玩耍,竟在屋里玩起火来。后烧了足足半条街。别的孩子都赖是他弟弟放的火;他弟弟年幼, 不会辩解、辩解也没人信。各家孩子的爹娘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为了孩子的名声着想, 不肯说出真相。领头玩火的那孩子之父召集其余几家联手赔偿街坊损失, 并有族中帮着, 钱倒是不难。偏一户街坊家有老妇腿脚不便, 没逃出来,生生烧死了。她儿子不肯罢休,非要告官。为了给人家交代,族里只得将他弟弟逐出族去。陈森受不了这个委屈,自愿陪着弟弟一道出族。
老族长劝他道:“阖族子弟你天分最高。出了族便不能念书,何等可惜?”
陈森咬牙不语,逼急了只说:“族孙教弟不严,纵容他惹下如此大祸,本是族孙的之过。”众人一再相劝,他只不听。
有个最泼皮的族叔,平素只爱吃酒打架不务正业,也是赖着族里吃饭的。偏那会子冷笑道:“外人欺负孤儿也就罢了,连自己族中都冤屈孩子,还非逼着人家忍。竟不知有天理没有。”乃望着陈森道,“你叔叔我不过是个闲汉,打从七岁起便不去念书了,最没出息不过。小子,听闻台湾知府出了开荒令,开荒得地,小孩子还有书念,我想去碰碰运气。横竖我连老婆都没一个,光棍来光棍去。你可要同我去?”
陈森立时叩头:“求叔叔提携,侄儿日后必有报答。”
那族叔道:“提携谈不上。横竖先有你们哥俩吃的,后有叔叔我吃的。”
族长及一干族人苦留不住,他们兄弟二人终于决定跟着这族叔走。临行时那领头玩火孩子的爹要送陈森些盘缠,陈森不肯收。族叔抢着收下,对陈森道:“是我收的,不是你收的。我记着数目,日后我自还他,不与你们哥俩相干。”
到了台湾府,旁的移民多去偏远处开荒,承天府左近的土地早都没有了。族叔竟花了那人给的钱买下承天府郊外的两亩地。那会子陈森以为族叔疯了。族叔笑道:“我自有盘算。”此后,族叔竟如变了个人似的。勤恳开荒种土豆,不会的便向老农求教,还去承天府中打零工赚钱。原本颇细嫩的一双手两个月不到便磨满了老茧。
陈森很快就知道族叔为何要买承天府郊外之地了。台湾府兴建义务教育学堂,刚开始自然不可能遍地皆有,而承天府左近必有。当年九月,陈森和弟弟都去念书。陈森天资卓绝,早先念过族学、又肯下苦功夫,眨眼便鹤立鸡群。第一个学期,陈森因两门功课考了全校第一,校长奖了他两支炭笔。听老师说,各门功课都好的,知府大人给奖学金。他遂发奋补上不好的那几门课。两年后,陈森跳级考初中,考了全台湾府第六名。
作为奖励,他得了五百钱的奖学金,还跟着校长去参观星舰学院。贾元春亲自见了这些好苗子,问他们叫什么。陈森和弟弟从前的名字本是依着族谱的,出了族后不愿用,便改叫陈大郎、陈小郎。元春以为这是乳名,乃亲替他取了大名陈森。进初中后学校更好了。陈森一路红旗凯旋,最后成为潇湘馆最年轻的实习生。
然后……他就当了财政部长贾探春的助理。
陈森比探春小了将近五岁。纵然平素看他们部长眼神钦慕,没人当一回事。探春才自清明志自高,一直没个对象。贾琮本以为这个姐姐怕是想当单身贵族的,没想到竟要吃嫩草。
贾琮一时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半晌才说:“那小子长得稍矮了点……”
陈瑞锦横了他一眼:“说得就跟你很高一样。”贾琮嘿嘿两声不言语了。陈瑞锦又道,“三姐姐要嫁给自己的手下,赵姨娘未必愿意。”
贾琮笑道:“她懂什么,只管胡说八道哄过去便好。要不然托燕王给他曾祖父封个官儿?”
“别。”陈瑞锦道,“他的身世咱们也知道,未必愿意与族中多有牵扯。再说他已不是背井离乡那个孩童了,想必自有盘算。”
“也罢。”
他二人遂往苏铮院中而去,同老爷子告辞并报喜。苏铮果然喜不自禁:“你三姐姐要出阁了?大喜、大喜!”又问许的什么人家。贾琮便将陈森的八卦说了。苏铮拍案,“那族长好生糊涂!”
可巧苏铮的嫡孙也在。小少年挺着胸脯充大人道:“既知道他们族中陈大人天赋最好,竟平白让他吃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