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红衣的捻着胡须道:“烦劳向令外祖父理国公柳彪打探一卷画儿,本是先帝在时一位玉匠画的笔稿子,题名‘南山积翠’。不知可在他们府里没有。”
高少爷只盼着快些回家,满口答应下来。穿红衣的见他答应得爽利,大喜,告诉他若得了画儿必有重谢。又给了他一块四四方方的布块儿,以红黄蓝绿黑五色拼合在一处,道:“但凡高公子得了那画儿的下落,只管在窗口挂出此布来。若是没有,烦劳也告诉我们一声。”旋即森森的道,“高公子若忘了此事,我们还会来找高公子的。”吓得高少爷连连点头。
今儿一早他醒来时,发觉自己已不在被关的屋子里的,竟睡在路边上!且此处离理国府不远,遂连滚带爬哭上了姥爷家。
高翰林与理国府的人俱不知那玉匠的笔稿子是何物,冯紫英清清楚楚——‘南山积翠’正是先帝赐予荣国府的那座大玉山子。因玉山子早已不知下落,有人开始寻图纸了。先在宫中欲劫走太皇太后,又寻上了理国府。他转念又一想:不对。高少爷被劫之时太皇太后还好端端的在宫中呢。且本欲抓柳芳却误抓了他表弟、关着高少爷和审问他时也极随意凌乱,可见这些人行事并不周密;当日欲劫太皇太后之人却是能溜进皇宫的,与他们仿佛不是一伙。一时许多念头乱成了麻线团儿。遂细问了高少爷被关的屋子与各色详情,又满京城的搜查那模样的屋子,暂且顾不上“游侠儿”了。
陈瑞锦听说只觉好笑,问贾琮道:“你怎么知道人是施黎抓的。”
贾琮道:“除了他谁还会去抓高少爷?那会子他一心想给王家面馆的小寡妇使美男计;那个姓高的成日在她跟前晃悠,纵然泡不走小寡妇也能给他们捣乱。不如让高少爷神秘失踪,顺带找理国府的麻烦,看看能不能打草惊蛇、把大内柳家引出来。施黎还惦记着柳老爷子见死不救之仇呢。姓高的最后出现的那家暗窑子是他常去的。就那么巧?我才不信。”
陈瑞锦皱眉道:“只是他唱的这出捉放曹好假。”
贾琮道:“当日抓姓高的乃是临时起意,后来事儿多把他忘了、也没演个黑白无常的戏文给他瞧。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抓、无缘无故的放。施黎一直头疼寻不出什么借口放他,这个抓错人的主意还是我出的。”
陈瑞锦含笑瞧了他一眼:“自然是你出的。谁还能那么惦记你们家的大玉山子。”
贾琮叹道:“那玩意危险之处就在唯一。若别处亦有图纸,玉山子和荣国府就都不会那么遭人惦记了。”
陈瑞锦忽然打量了他会子;看得贾琮有几分不自在,茫然回看她。陈瑞锦道:“到头来还是你有本事。柳家的年轻人都让柳小七拐走了。”
贾琮嘿嘿一笑:“那是人向往自由的天性。”过了会子又忍不住道,“还是你男人有本事吧!”陈瑞锦微微脸红,起身往别处去了。
那一头,马四立已没了情敌,明里暗里献了殷勤,偏拐不到那个小寡妇王江氏。施黎不禁犯愁,这日晚上来寻贾琮,让他授些拐走大内女卫的方子。贾琮抽着嘴角道:“这种事哪里有方子?又不是治病。”施黎还软磨硬蹭。
陈瑞锦在旁静静听了半日,忽然问道:“阿黎,你也这么大岁数了,就没爱上过哪家姑娘?”
施黎捻起一块桂花糖来搁进口里:“没有。我便是评话里头写的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贾琮托着腮帮子道:“那种是花花公子,我琏二哥哥还差不多。你这身世、经历,不像个天生的花心萝卜。再说,你万花丛中过也不过是后来窑子逛多了。真没有过美好的初恋?”
施黎咬着桂花糖偏了偏脑袋:“纵有又如何?”
“哈?真的有?”贾琮登时来精神了,“后来怎么没成的?”
施黎随口道:“门不当户不对,自然成不了。”
“扯淡!”贾琮道,“寻常人看门当户对,你又不是寻常人。环哥哥跟建安公主才叫门不当户不对呢。他俩出生的时候,一个是从五品小官的庶子、一个是当朝公主,哪儿跟哪儿啊!世易时移,这不对上了?”
施黎嘴角淡然一笑:“男人又不止看老子,不是还看先生么?贾环身为林海苏铮的弟子,配谁都配的上。”
贾琮眨眨眼:“喂,说真的!什么姑娘?还想娶么?不如抢来?”施黎闭口不语,又捻起一块桂花糖咬了起来。
陈瑞锦端详了他会子,问道:“可是东平王府的哪位郡主?”贾琮眼睛一亮!可不么?他是跟着东平王府的穆栩老爷子长大的,天底下也唯有在那府里他不敢乱来。陈瑞锦又想了想,“他们府里年长些的郡主都嫁出去了,如今只有几个极小的。”
贾琮拍手道:“嫁出去了也没关系,一样可以抢来!”施黎横了他一眼,不言语,使劲儿嚼口里的糖。贾琮又问,“陈姐姐,那府里有几个郡主年岁与施黎相当?”
陈瑞锦想了想:“这一辈里头有六位。老大年岁大了些;老二是先头那位王妃养的、嫁与了忠平王府的老三,忠平老王爷便是如今的申王;老三是第二位王妃养的,嫁与了镇国府的二爷牛继成……”
“行了!”贾琮看着施黎的脸道,“情绪有波动,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