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的武将多数没成亲,遂胡乱凑了些武夫的媳妇充作武将太太。另一头陈瑞锦领着曾氏去学大户人家太太的礼仪,不想她学得极快——因黄文纲先头那太太出自名门,她早先是服侍太太的,故此看着眼里、熟络的很。又换上清爽合体的衣裳、缀上点子小小的珠翠,陈瑞锦替她施了些脂粉又描画了眉眼,便犹如脱胎换骨一般了。王熙凤见了忍不住赞道:“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的。”
到了下午,黄太太来知府衙门赏花,见满院子都是没见过世面的武夫的女人,心下颇不自在,只与王熙凤一人说话。一时有人来回说“杨教习夫人到了”,立时张望起来。王熙凤忙拉了拉她的手臂,示意她留神园子门口。
曾氏遂款款从月洞门中走了过来,黄太太顿觉眼前一亮!身姿丰腴、面容白净,身上穿的头上戴的皆不富贵、却别有一番娴静,与那些或羞头羞脚或大大咧咧的女子走在一处颇为鹤立鸡群。王熙凤都不禁赞道:“这个杨夫人果然是是大家子出来的,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黄太太年轻,本就暗暗倾慕王熙凤这个荣国府嫡长孙媳、两广总督之女,听了她的话便愈发相信了。再有那芍药说芙蕖极瘦、三角脸,眼前这杨夫人倒是个福相的圆脸;芍药说芙蕖二十四岁,这杨夫人说她不足二十。黄太太因烦腻那芍药爱在老爷跟前抓尖要强,本就不喜欢她;今日见了这杨夫人,显见是位大家闺秀,心中便已认定了九分。至于那个刘宝家的长什么模样,她哪里记得?
王熙凤遂将杨夫人招来身边说话,随口提起刺绣之事来,道:“听闻你扎的一手极好的花儿,改明儿也指点指点我家福儿?”
杨夫人裣衽道:“不敢,雕虫小技而已。”
平儿在旁撺掇了几句,说她针线功夫天下少有,府里买了不少她的物件。黄太太遂钦慕道:“可惜我们老爷就要走了,不然,寻杨夫人讨件绣品回去做花样子。”
王熙凤笑道:“瞧她眼馋的。既这么着,杨夫人就扎一个给她何妨?”
杨夫人见是上官眷属开了口,不敢推脱,当真随手绣了个并蒂莲的花样子。众人围着看,纷纷叫好。她又随手绣了四个字上去:香远益清。杨夫人是认得字的,只没正经念过书,拿着这花样子喜欢得了不得,心中早已笃定她必不是自家那个逃奴。
待茶会散了,黄太太回到驿馆将花样子拿出来,那芍药一看便说:“是她做的!”
黄太太遂将杨夫人是个何等年岁、模样说了一回,道:“显见两个人。”又指着“香远益清”四个字道,“这总不会是一个寻常丫鬟媳妇子能知道的。”芍药便懵了。
她们没念过书,黄文纲却知道这四个字的来历。他那嫡妻虽教过身边的丫头认得几个字,何尝会教她们《爱莲说》?不必问,那杨夫人当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怒上心头,狠狠一脚朝芍药胸口踢过去:“尽失颜面!”拂袖而去。黄太太更是懒得管她,也款款起身,扶着丫头回屋了。
许久,芍药从地下爬起来,扶着门站了,疯魔一般念道:“分明是她做的、分明是她做的……”念了许久,蓦然跑了出去。
她在街头横冲直撞了会子,险些让公交马车撞上。亏得车夫瞥见有个人影冲出来,拉马不及,大喊了几声“避开!”芍药一惊,使劲往旁边一闪,将将躲过。车夫一壁驾着马车从她身边过去一壁骂道:“作死的短命鬼!赶着去投胎么!”这车夫回车队后将此事告诉了他们队长,队长与上头商议了会子,将公交马车上的铃铛从一个加到了四个,为的是响声更大。此为后话。
芍药让马车惊了一惊,反倒冷静下来。思忖了会子,去了茶花绣坊左近暗暗盯着。
曾氏离了知府衙门后先回的绣坊,这会子还没走呢。与周茶花说了半日的话,乃告辞出来。芍药一眼便认出她来了,不肯做声,咬紧牙关缀着她走。曾氏乃搭公交马车往杨家去。公交马车本是一趟三辆的,曾氏上了头一辆,那芍药便上了第三辆。在马车上晃悠了一阵子,眼看着曾氏下了车,芍药也下了车。曾氏在前头走,芍药在后头跟,一路跟到杨嵩家。
曾氏因时常来帮着做家务,有他家钥匙,直开了门进去。杨嵩尚未回来,她便收拾屋子、打扫庭院,一时又出去买菜、回来做饭。芍药在旁悄悄看着,愈发认定她便是这家女主人,牙根子都快咬碎了:杨嵩的院子能差么?
不多时杨嵩骑马回来,曾氏笑出去迎他。因她今儿的妆容是陈瑞锦等人帮她收拾的,比平日素淡模样好看了许多、也年轻许多,杨嵩竟惊艳了几眼。曾氏让他看得有几分羞惭惭的,垂头立在马旁。
见她这夫婿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气度不俗,并身上穿了台湾府武警的迷彩制服,好看得扎人的眼,芍药撑不住了。她捏着袖子走了出来,冷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杨教习?”
曾氏见了她大惊,指着她低喊:“芍药……你怎会在此处?”
芍药只做没看见她,向杨嵩盈盈万福:“杨教习好。”
杨嵩听说周茶花说过芍药这个名字,知道她是何人,不自觉侧身将曾氏护在身后:“大嫂有事么?”
芍药蔑然瞥了曾氏一眼:“民女冒昧,想告诉杨教习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