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子劝。”周小兰道,“我不曾见王爷。”
周大梅皱眉道:“听闻你在琼州失踪了,怎么回事?”
周小兰低头笑了笑,道:“我藏起来了。”过了片刻才说,“王爷要收我入房。”
周大梅一怔,半晌才说:“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你便是因为这个藏起来的?傻子,何不与他好生商量。”
周小兰轻声道:“王爷立时要去东瀛打仗,身旁并无靠得住的护卫。故此,我仍旧悄悄跟了去,只护着他性命,旁的不管。姐姐,”她正色道,“咱们本来也并不欠陈王的,不过是一路跟了慧太妃过来罢了。如今,护他在战场走了一遭,纵他们于我有恩,也算尽偿了。况我也想不出他与我有什么恩。”
周大梅面色沉了沉:“他是主子。”
周小兰立时道:“太上皇才是主子,刘公公是我们上司,他二人一个无踪一个死了。若说太上皇本来有意立陈王为太子,终究还未立呢。保不齐最终没立他呢?鲁王还是嫡长子呢,群臣之力也不小。先义忠亲王老千岁当了数十年太子,不也废了?”
周大梅默然片刻,问道:“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周小兰道:“没人教我,我自己想的。”
周大梅道:“你是我养大的,我知道你不会有这等大逆不道的念头。”
“从前委实没有。自打陈王自说自话要收我入房,便有了。”她璀然一笑,“总得给自己寻个由头不是?姐姐是知道的,我瞧不上陈王。”
周大梅又怔了半日,叹道:“实在不知你瞧不上陈王什么。”
周小兰想了想:“我也不知,横竖瞧不上他。难道姐姐盼着我给他做通房丫头?”
周大梅摇了摇头:“自然不是,我一直忧心此事,亏得他并没瞧上你。不想去了琼州……然他终究是主。”
周小兰森然一笑:“他收我入房总归不划算。若没废了我,我纵不杀了他、也必阉了他;若废了我——姐姐,你是知道的,我极聪明,也有几分姿色,还会用毒,想弄死他替自己报仇并非难事。若杀了我——他收个死人入房做什么?岂不晦气?”
周大梅瞧了她一眼:“急什么?我又不会将你交出去。”
周小兰笑道:“不会就好。”
周大梅叹道:“何须如此刚烈,不愿意便罢了。只是给主子下药之事,仍是个大罪。”
周小兰摇头道:“姐姐,我不认。”
“不认什么?”
“不认陈王是主子。”周小兰道,“陈王不过是我旧主罢了,我不过是替他帮忙才护着他性命的。给他下药,算不得罪。”
周大梅皱眉道:“不愿便不愿,区区小事莫非你便起要背主之意?”
周小兰道:“嗯。区区小事,我便不干了。”她嫣然道,“姐姐不知道。陈王出兵前我还去过别处,偷听了许多话、偷看了许多事、长了许多见识。且我也知道下头要做什么了。”
“什么?”
周小兰忽然笑起来,笑得周大梅觉得有些晃眼。她眨了眨眼:“我要去两个地方、将那两处占下来,种一种我朝没有的树。那树上会结稀罕新奇的果子,果子可以拿来做极好吃的茶。姐姐,那茶实在味道好。来日我做了国主,给你送好多好多来。”她猛然往后一跃,架住了周大梅的手,“何苦来,终究是嫡亲的姐妹。姐姐若杀了我,白白丢了个妹子;若没杀成我,我必杀了陈王出气。”
“你!”周大梅气结,“我知道你心高气傲;我也不愿意你进王爷后院。这些都好商量。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起背主之念!”
二人便在屋里交上手。闪展腾挪高低上下的窜来窜去,偏不曾碰坏一件东西、亦不曾踢翻桌椅茶几。
打了好一会子周小兰道:“姐姐放我走,算我欠陈王一个人情,来日还他,如何?”周大梅不答话,上前又攻了两招。周小兰笑道,“姐姐可知道我在东瀛同一位东瀛老人另学了一种毒药?”周大梅眉头一动。她又道,“这会子已在陈王身上了。姐姐若放我走,明日我让人送解药来。若杀了我,他必死。若不杀我只困住我,他还是必死——不自由、毋宁死,我死了他也活不了。”
周大梅冷笑道:“我是谁?区区诈术能哄过我么?”
周小兰脆声道:“不如姐姐试试?你在拿陈王的性命打赌。”
周大梅便愣了。许久才指着她说:“你出去一趟竟换了个人似的,莫非被什么撞了?陈王终究是主子,主子岂能替你着想?那事怨不得他。”
“我知道。”周小兰道,“我没怨他。哪家的公子哥儿不是这样?我只是不愿意再跟着他罢了。两回给他下毒皆是不得已而为之。”
周大梅脸色一黑:“你给他下了两回毒?”
周小兰道:“头一回便是他非要去与冯唐硬撞,我明知凶多吉少,只得给他下刘伶散;第二回便是今儿早上。我想着姐姐大约不肯放我走,才给他下了那东瀛毒药,好拿他做人质脱身。姐姐不用猜了,是真的。不然,我既知道你的性子、又决意要走,何必来见你?岂不是找死么?”
周大梅怔了半日,哀然摇了摇头叹道:“实在没想到,你竟有背主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