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了下来。
贾琮轻叹一声,向下头的百姓道:“乡亲们也莫要怪李大人,他实在没法子,每年交给国库的税钱半分少不得,他们家死赖,李大人又能怎样。”不待众人有反应,扭头含笑望着潘家三兄弟道,“你们疑心我家的下人盗了你们家的银两。我家也不是随意可以冤枉的,不如我与你家打个赌。若称出来他们的行李没到那个重量、足见是你们冤枉了好人。就请潘家补齐这些年所欠的税赋,如何?”
潘大爷不过疑心那几个身材高大的镖师偷了银子罢了,他一没证据二没把握,仗着自己乃是地主又有靠山,欲强行搜查。瞧这位高少爷并客栈里那个少年都不好惹,万一没有搜出银子来,钱找不回来不说,来日岂非须得补交很多税银?不禁低头犹豫。
贾琮冷笑道:“你家家大业大,竟有脸让乡亲们替你凑税赋?若依着我的意思,不论称不称行李,都须得补齐了才是。”
潘二爷忙道:“补齐了岂非交了双份税赋?”
贾琮奇道:“岂能交双份?前头乡亲们已是替你们家交了银子的,只当是你们向大家借的。如今也不要你们家利钱了,你们只还本金给李大人,李大人再相依着账目将这些银钱退回给诸位乡亲便是。”
此言一出,满场寂然。从来只有朝廷收钱的,谁听过退钱的?过了会子,有个先明白过来的喊了起来:“对!让他们还钱!还钱!”众人立时跟着哄起来:“还钱还钱!家里搁着上千两的银子竟还逼着我们替他交税!好黑的心肝……”倒是没人想起来逼他们替交税银的是李文。
贾琮又抬了抬手,衙役们愈发来劲喊:“肃静肃静~~高少爷有话说~~”众人忙闭了嘴,眼巴巴的望着他。
贾琮道:“我乃是平安州节度使高大人之侄,昨日路过贵县,拜会了李大人。”
潘三爷立时喊道:“我们这两年交了许多捐税,还不都是高大人派的!”
贾琮不待他话音落地,接着大声道:“不是!”
众人还未来得及将对高历之怨移到高少爷身上,听他说“不是”,又愣了。
贾琮道:“我家叔父爱民如子,从不曾施加捐税。我昨晚亲查阅了许多账目,都是进两年加的。家叔这个平安州节度使总不是这两年才当上的,怎么从前没有这些捐税呢?他若是个贪官,必然从上任那年便加了,何以这两年忽然加起来?偏如今他已在平安州为官十余载了。”
这个逻辑本来是不通的,只是这些听他说的人也没什么逻辑,又信任他,都让他牵着念头走,交头接耳的嘀咕:“是了,高大人往年从不曾加捐税的……”
贾琮咳嗽一声,大声道:“这里头必有原委、有小人在欺上瞒下、偷偷借着我家叔父的名头搜刮民脂民膏。故此,我必禀告叔父大人,查出此人来国法处置!加收的捐税,三个月内一律退回百姓!”
“哗啦啦~~~”这会子大堂当中可当真是炸开了,乡亲们喜的不知今夕何夕。忽有老父垂泪跪下,颤声喊道:“高大人是高青天啊——”四周的百姓见了也都从而跪下,大喊“高青天——”声音响破天际。连衙役都跟着跪了。
贾琮前生在电视里见过这种群众演员集体跪拜,屏幕外看着威风,亲身却是头一回经历。虽硬撑着负手而立,眼见这些苍头稚子男女老少将青砖磕得砰砰响,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这些人都是受害者,让高历坑的生活极其艰难,保不齐已经有了卖儿卖女或是因病不治的。听闻他要还不该收的银钱,竟喊出了“青天”来。古时候的百姓,实在要求低啊。遂长叹一声,道:“乡亲们都起来吧。我就请大家做个证人,与李大人、潘家的三位一道往我家下人住的客栈去,称称行李可好?”
众人又是哗啦啦的一阵“好~~”个个兴高采烈的爬起来,闹道:“走走走!称行李!”瞧人家高少爷这架势,谁相信他家下人会偷盗?就算偷了也必须没偷,不然怎么让潘家还钱么?
潘家的三位脸都黑了,面面相觑。他们这会子也不信是高少爷家的人偷他们银子了。高家的下人也不过三十来个,又是出远门,能带多少行李?不必问,称不出一千四百两的,今儿这赌输定了。半晌,那潘大爷才强笑道:“起先不知道是高少爷,失敬失敬。既然是高大人的贵侄,必然不会养盗贼的,不用称了。”
贾琮哼道:“不论称不称,欠下的税赋都须得还给乡亲们。”
堂上又是一阵哄闹:“还钱还钱……”
忽然,潘三爷眨了眨眼睛哭起来:“我那惨死的爹啊~~”
大爷二爷见了也跟着哭起来:“爹啊你死得好惨啊~~”
人群里头一阵叫骂。
贾琮面色分毫不动,扭头望着李文道:“潘老爷子的案子当如何还如何办的,明儿大约仵作也请回来了。税银就等潘老爷子下葬后三日之内还吧,还望众位乡亲监督着。”
这会子他说什么都对,乡亲们都喊:“很是——听高少爷的——”
贾琮点点头,又向众人挥了挥手,摆着架子洒脱的踱步走回后衙去了。
李文听他说话口气大的很,也有了底气,忙安慰了会子乡亲们,回头再找潘家的三位,他们已经不见了。待人群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