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的,探春又不便告诉她家学里那许多事,她便有几分不自在。虽不曾拦着贾环不让去,也每日时常念叨要告诉贾政、还让他去家学里头念书去云云。
龚三亦何许人也?自打见了贾环第一面便轻松将此子收服,贾环哪里肯再往家学里去,便将这般烦恼告诉了龚三亦。龚三亦笑道:“好办的紧。”因取出五两银子让贾环带了回去,只说是今儿书念的好、先生奖的。贾环有些不好意思,羞惭惭的不肯接;龚三亦便告诉他,些许小钱能换来安生,着实划算。
贾环最听龚先生的话,果然依言回去哄了赵姨娘。赵姨娘日子过的清苦,极重钱财。自打贾环跟贾琮凑到一处,虽时常带些东西来,这般堂兄弟却是不便直给银钱的。今儿听说他们先生极富裕、书念的好竟是有银子奖励,连念数声佛,只道:“老天爷开了眼、我们环儿的贵人来了!”因深恐贾政知道反不让他去,愈发瞒的他死死的。她不说、旁人愈发不会说了。故此事依然是阖府上下都知道了,唯有贾政一个不知而已。贾琮听说了暗自钦佩:奖学金拿来做这个妙用,也亏了他从何处想来!
这一日贾琮正趴在窗前做白日梦呢,只听贾环“咚”的闯进了,气哼哼将他一把抓起来:“又在这里闲耗功夫!快替我想法子去!”
打上辈子起贾琮就不是个爱学习的。来了这个时空最初用功是为了抱贾赦大腿、后来是为了幺儿与贾环并其他城南大宅的兄弟、如今是让龚三亦逼的。今儿幺儿有事出去了,贾琮没人盯着,难得偷懒一回,还没来得及享用清闲时光就让他扰了,烦道:“寻龚先生去。”
贾环道:“此事龚先生帮不上。”因告诉他,“侍书偷偷溜来寻我告状,那个薛宝钗也不知跟我姐姐说什么了,我姐姐方才眼泪都掉下来了。”
贾琮大惊:“不会吧!”他与几个姐姐日日相处早已是有感情了,哪里由得旁人欺负?美女也不成啊。忙站了起来,“走,去看看!”遂穿上靴子就跑。
待他二人赛跑似的气势汹汹赶到探春屋里,探春竟没事儿人似的坐在炕上做针线!见了他们反是吓了一跳:“做什么呢你们两个。”
贾琮赶忙把贾环往前头一推:“他跑来说三姐姐受了委屈,我以为要打架呢。”话才说完,便察觉出其实仍是不对来了。只见迎春惜春黛玉三个都在这屋里,面色都不大好,一着急又把袖子撸起来了,“出什么事儿了?”
黛玉忙说:“你快坐下!哪儿有什么事儿,马上风似的。”
贾琮哼道:“我才不笨!看得出来你们都不高兴,这屋里一片郁闷之气息。”
黛玉才要说话,迎春忙摆了摆手:“并没有什么。”
偏惜春口快道:“宝姐姐方才来教训了我们一顿呢。”
贾琮愈发撸袖子了:“她说什么?”贾环见他撸袖子,也把袖子撸了起来。
惜春哼道:“不过是女子总以贞静为主、要贤良淑德云云。”
贾琮“哦”了一声,放下心来。这套词儿他预备好久了,回忆了会子,叹道:“原来是她。她当然要贞静、当然要贤良淑德了。薛家姐姐也是个可怜人。只是三姐姐,你却是犯不着贤良淑德的。”
探春道:“这却是奇了,世间女子皆视贤良淑德为楷模的,我如何不用?宝姐姐说的才是正理,可叹我们平日都在梦里呢。”
贾琮哼道:“那是哄傻子的,你这么聪明竟也信了么?贤良淑德那是没有娘家仗腰子的女子拿去讨好夫家的,偏这等讨好多半无用。郗道茂贤良淑德,司马道福不贤良淑德,偏司马道福就可以抢走郗道茂的丈夫呢。”
探春点头道:“你倒是进益了,连这个典也知道。司马道福何等身份?她是新安公主!我们如何比的了公主?”
贾琮笑道:“道理都一样么。新安公主娘家强过夫家,她就不用贤良淑德了。罢了,这个太古早了些。如今咱们只看眼前的例子。是珠大嫂子贤良淑德还是琏二嫂子贤良淑德?是珠大嫂子得宠还是琏二嫂子得宠?”
说得几个姐姐都怔住了。
他又问:“是李家亲家老爷官大还是王家亲家老爷官大?”
姑娘们都还是深闺女儿,何曾听过这个?与平日世人说的全然不同,偏没法子驳了他去,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贾琮遂说:“如薛家姐姐那般,委实只能贤良淑德了。谁让她命苦,没了爹、哥哥又是那个样子。林姑父为天子重臣、官居二品,但凡林姐姐不入宫,大体上她便可以只在外人跟前装装样子、不必当真贤良淑德了。”
林黛玉莞尔:“我入宫做什么。我又不是进京待选的。”惜春“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贾琮又看着迎春:“二姐姐,我保证,你是不用贤良淑德的。哪怕你有一日淑女当腻味了想当个泼妇,你弟弟我,管保你夫家依然视你为眼珠子!”
说的迎春泪又下来了,口里还道:“胡说,我做泼妇干什么呢。”
他因向探春道,“三姐姐若是信得过环哥哥,在老太太、太太们跟前装装贤良淑德便罢了,当是给她们个面子。贤良淑德的活着,多累、多苦,谁又真的愿意呢。我就不信薛家姐姐心里头真的愿意,她也是没法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