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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嬷嬷把花生嚼得咯吱咯吱响,半晌才道:“我一个后院老婆子, 哪里懂得这些, 你怕是问错人了。”
陆井家的也不恼,竟还伸手替元嬷嬷捏起了花生, 一粒粒饱满干净地放在另一个空置的盘子中:“嬷嬷您也是府里的老人了, 府里头什么情况您也都看在眼里。要说往日,我也不敢有这等想头,可如今张嬷嬷去了庄子,三小姐、四少爷也都长成, 三太太身边正是需要咱们奴才出力的时候,奴婢旁的没有这伺候人也是老本行了。”终于是耐不住把真正目的说了出来。
元嬷嬷也不吃她剥的花生, 袖了手道:“你倒是面皮厚,我记得张家的收了你做她干女儿罢,如今你踩着她想到太太身边来,却不知道她什么滋味?”
陆井家的咬咬牙,也是豁出去了:“我是给张嬷嬷磕过头,可我从二房出来再找差事是凭的自己,嫁到陆家是老夫人的恩典,这些都跟张嬷嬷没关系,她那会儿还想着法子把我拘束成灵芝那般, 我哪里会肯。说是干娘, 也就发月钱的时候是干娘, 旁的时候她哪里管过我。”陆井家的看着元嬷嬷混不在意的模样, 知道此时张嬷嬷已经彻底翻不了身, 元嬷嬷也懒得做那痛打落水狗的掉价事儿,她撑不住跪在元嬷嬷面前:“您也知道,我一个采买来的丫头,被二房主子遗弃,哪里靠不着,不认下她又如何活得下去。只后来我进了陆家这才彻底安生下来。”
元嬷嬷盯着她看了许久,低头拍了拍手心的花生皮屑:“也不是随便哪个奴才跪上一跪就能去伺候三太太的,你起罢,大过年也不叫人过舒服了。”
陆井家的连忙称是,待到告辞出了元嬷嬷的房门,外头冷风一吹激得她后背凉入骨脊,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满身是汗。只是元嬷嬷到底圆滑,最后也没吐出一句踏实话,听那意思也模糊得很,不过她没有断然拒绝,陆井家的已经很满意了。
此时在屋里的元嬷嬷却又是另一番心思。张嬷嬷走后,她一家独大,三太太那边透了口风还想要人,是给三小姐、四少爷还是给三太太自己添人,元嬷嬷也猜不出来。这时候陆井家的蹦出来,是她得了什么信儿还是碰巧呢?
在全府各有的各的思量时,转眼又到了二月龙抬头后的两天,平阳公府的大姑奶奶,如今该称姑太太的,嫁去洛阳杨家的女儿王斐带着女儿来省亲了。
京城的二月天还有些干冷,大姑太太这一路都有国公府的下人跟着回来,得到进城了的信儿,平日健朗的老夫人竟有些站不直坐不住,一径在正堂门前张望,好似脖子伸得长些,女儿就能回来得快些。
直到巳时城墙上的太阳吊得老高,大姑太太到二门的通报才传到后院。老夫人抹了泪,对座下儿子、儿媳又絮叨一遍:“你们大妹妹这一路赶得忒急了,也不知道路上有没有垫补一下。”末了又说:“驿站的伙食也入不了口,大厨房可备齐了蜜渍鸭舌,斐姐儿猫样的舌头,旁的不爱就好这一口。”
一向不爱在这种场合呆的安乐长公主压了压唇,并不接话,另一旁的王敬更是无趣地半眯眼状,还是大老爷道:“大妹已经在二门换轿,等到了您面前您好好问她。”
老夫人连忙点头:“说的是,俪娘怕是已经见到人了,也不知道这么些年有什么变化。”
此时,在二门候着的三太太和王希音已经迎上了来人。
车上下来一个披着玉色镶松枝纹边披风的妇人,她带着一副金丝点翠头面,内着湖青夹袄附月白十幅湘裙,一路过来不曾整顿,但衣着整洁如新,甫一抬头眉眼高低与老夫人刘氏像了六分,正是王家嫁去洛阳的大姑太太王斐,还不及三太太上前,车驾上又下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与大姑太太相似的玉色披风,水绿上襦浅蓝绣含苞桃枝花样下裙,戴着扎了十二层的宫花,她一副方正脸盘,细眉长眼,面容勉强算得清秀。
“姑太太一路可好?”三太太未语先笑,上前迎接母女二人。
王斐微笑颔首:“劳三弟妹惦记,一路还好。”声音低沉略带英气,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她说完,身旁的小女孩上前见礼:“侄女芝珍见过三舅母,三表姐。”也是一样的腔调。
王希音连忙回礼,只是再不敢有亲近的心思,原本大姑太太来之前,刘氏得知外孙女也会一起来的时候,还拉着王希音叫她多陪着杨家表妹的。她只觉得与这个小她一些的表妹相比,自己的粉色上襦石榴裙还是一团孩气。
一行人拢到一处,前面两个嬷嬷,两个丫鬟开路,三太太扶了大姑太太上轿,自己去旁的轿子带着女儿往正院去。王希音咬了唇,她还记得曾经杨芝珍也来过王家,后头不知怎的就大姑姑一人回了洛阳,将她留了下来。只是杨芝珍性子清高,不好与人一处玩耍,王希音那时也被娇惯坏了,更一门心思与弟弟争宠,不曾留意过,竟是连自己出事那年杨芝珍是否还在王家都不太记得了。
三太太拉了女儿的手,惊了一下:“怎的手如此凉?”又轻斥道:“出来就叫你披上斗篷偏不肯,可冻着了?”叫了元嬷嬷递手炉过来:“你表妹刚来,做姐姐的因为爱俏受了风,小心叫她笑话。”
王希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