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之神色亲密地拉着柳梦龙,被青云寨的几个喽啰带至一间厢房。何晏之有些不耐地打发了他们离开。甫一关上房门,便再也支撑不住,竟倚着门缓缓滑到在了地上。
柳梦龙大惊失色,上前扶住何晏之,触手的肌肤却是冰冷异常,再看何晏之,亦是双唇微微发紫,脸色犹为惨白,不由惊呼出声:“恩公!”
何晏之抬起一根手指,放倒唇前,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勉力露出一抹笑,极为艰难地开口道:“柳……兄……扶我……去榻上……”
柳梦龙心急如焚,手忙脚乱地将何晏之扶起来,跌跌撞撞走到床前,却一个踉跄,两人双双倒在了床榻之上。柳梦龙被何晏之压在身下,却明显感觉到何晏之浑身刺骨的冰冷,正在不住颤抖,便张开双臂抱住他,以期用身上的体温暂时给予对方一丝暖意,口中道:“恩公到底是怎么了?”
何晏之双眉紧锁,牙齿也在打颤:“很……很冷……”
柳梦龙大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四下看了看,便将床榻上的两床被褥全部裹在了何晏之身上,道:“恩公,可好些没?”
何晏之摇摇头:“方才……与那姓秦的……动手……耗费太多……内力……想必……催动了……体内的寒……毒……”他疲惫地闭上眼,“我……试着运气……调息……还烦请……柳兄……替我……守着……守着……不要叫人……进来……”
柳梦龙口中称“好”,见何晏之勉强盘腿而坐,身子却止不住地微微晃动,想来是有些力不从心,他便脱去鞋袜上了床榻,让何晏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恩公,如此可以舒坦些?”
何晏之闭目点头,唇角弯出一抹淡淡的笑,他生就相貌英俊,气度潇洒,即便此刻憔悴支离,也不减俊美丰仪。柳梦龙看在眼里,不觉心跳漏了一拍。
何晏之凝神敛气,运气调息,将杨琼传给他心法从头到尾练了一遍,总算将体内澎拜汹涌的寒气勉强压制了下去。他吁了一口气,却感到有滚热的液体落在自己的脖颈处。
他诧异地转过头,却正好迎上柳梦龙通红的双目,不由道:“柳兄你哭什么?”
柳梦龙擦擦眼泪,脸上有了喜色:“恩公可好多了?”
何晏之点点头:“暂时无碍。”
柳梦龙道:“你没事,我的心也就稍安了些。”他表情有些无奈,神色颇为落寞道,“我只恨自己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事事连累恩公,竟差点害了恩公的性命。”
何晏之笑着安慰:“柳兄,你我萍水相逢,何必说这样见外的话?况且这些事来得实在突然,与你有什么关系?”
柳梦龙却一拳狠狠砸在床榻之上,仰天长叹一声,道:“利剑不在掌,交友何须多!连自己的朋友都保护不了,读什么圣贤书!算什么大丈夫!”
何晏之见他难得露出如此郑重其事的表情,一时间倒不知道如何再宽慰他了,只能默默无语。柳梦龙却拱手施了一礼:“恩公,正如你所言,你我萍水相逢,小生却将恩公引为知己,更是敬仰恩公的为人,但不知恩公心中如何看待小生?”
何晏之一愣,心中微微有些感动,道:“柳兄也算得上至诚君子,你我自然是极有缘分的,柳兄即将何某认作知己,何某自当投桃报李。”
柳梦龙大喜,道:“如此,你我便以兄弟相称如何?互称兄台也忒生分了一些。我是甲午年正月生人,但不知何兄贵庚几何?”
何晏之笑道:“我也不知。”他叹了一口气,“我自小无父无母,自懂事起便是孤苦伶仃,漂泊天涯,饥一顿饱一顿,饿极了便偷点东西吃,幸而遇到的都是好心人,总不至于饿死。后来机缘巧合被一个沿途卖艺的草台戏班看中,便跟着班主学唱戏,总算学了一门营生。我跟着师傅们卖艺有十几年,之前流浪了好些年,这样算来,也有二十五六岁,大约要年长你一些。”
柳梦龙听了不免有些唏嘘,道:“如此,我便唤你大哥吧。大哥以后便唤我的表字梅卿,如何?”他从榻上下来,拜倒在地,郑重道:“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小弟有朝一日若能得遂凌云志,必定不会忘记大哥今日舍身相救之恩!”
何晏之道:“难为你叫我一声大哥。”他伸手将柳梦龙扶起,“你我如今亦算是生死之交。你既然认我作大哥,我自然将你当做兄弟,从此,皇天后土,永不相负。”
柳梦龙的眼眶微微有了些湿意,听到何晏之这句话,竟让他有种蟾宫折桂的雀跃。他回想起当日乡试发榜,自己中了甲科第十六名,却也未曾有如此激动的心情。一路上,他只怕何晏之觉得他是个累赘,心里忐忑而自责,如今各自表明了心迹,不免又是激动又是欢喜,陡然间,竟觉得此生能够得到何晏之的赏识,要比金榜题名胜过百倍,不由地喜极而泣。
何晏之以为柳梦龙仍在担心眼前的危机,便柔声安慰:“贤弟且放宽心。我若能逃出升天,自然会带你出去,即便我脱身不了,也会想方设法先救你。”他微微笑道,“我这个人虽然身世坎坷,偏偏运气极好,一般总能够遇难成祥、化险为夷,所以,今日之事,想必一定有惊无险。”
柳梦龙却面露担忧之色:“是吗?可是我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