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贞容进宫是第二题晌午。
胡皇后特意挑了这个时辰派人到东宫传召,留她在披香殿一起用膳,又打发人去回禀了天德帝,不叫他到披香殿来。
菜色都是羊贞容爱吃的,胡皇后甚至让人预备了她爱喝的紫苏饮子。
可羊贞容还是讪讪的,胃口也并不怎么好,一桌子菜色没吃几口,紫苏饮子喝了半盏都不到,就说吃饱了。
胡皇后不逼她吃,拉着她起身往西偏殿去说话,叫把剩下那些收拾了。
罗汉床上羊贞容垂着头,胡皇后不免叹气:“昨日太子来,也是你这副模样,今日见你如此,倒叫我想起你们俩小时候的好多事。”
青梅竹马长大的孩子,真要说起小时候,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不过羊贞容立时就知道了皇后说的是什么。
她一出生就离开了泰山羊氏,长到如今都没感受过父爱是什么样子,外祖母和阿娘格外心疼她,把她娇纵的不成样子。
她小的时候是有些刁蛮的,一言不合就发脾气,旁人只敢哄着她,顺着她,谁也不敢顶撞招惹。
那时候其实只有萧子明敢。
羊贞容抬眼:“您是说殿下小时候招惹我,引着我怄气
的事儿吧?”
胡皇后笑着说是:“你还都记得。”
她跟萧子明的事,每一桩每一件,她都记得。
不过估计萧子明会慢慢忘记。
她是个不肯吃亏的人,以后日子久了,她想她也会忘记,一点点的,把那些忘干净。
什么青梅竹马,说出去叫人笑掉大牙而已。
“就像现在这样,真的说急了,你也哭丧个脸,去告他的状,官家骂他,他也垂头丧气,又跑去哄你,可下一回还是这么干,乐此不疲,后来我问他,做什么总是招惹你,明明那样喜欢,哄着你高兴不好吗?”胡皇后眉眼弯弯的,“你猜他怎么说?”
羊贞容抿唇不语,好半天才摇摇头:“不知道。”
胡皇后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些。
这不是好兆头。
阿容确实也不鲜活了,说起大郎的事情她都没了兴趣,对大郎的心意,经过滔滔那事后,到底冷了下来。
胡皇后拉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拍了拍:“他说哄你的人那样多,就是要怄着你气一场,才显得与众不同。我那时候就想,你们两个真真是一对儿冤家。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都长大了,大郎有了儿子,那也是
你的孩子呀,都为人父母了。”
提起孩子,羊贞容轻咬着下唇:“母后,您是想劝我看开些的吧?把我传入宫,说了这么多,还是为了则仪那个孩子。”
她一直都很聪明,胡皇后是知道的。
羊贞容看她不说话,然后又说:“其实先前您应该不知道,只是晓得东宫很平静,但那种平静对于您,对于父皇,是好事,没有人闹,就是最好的。但昨天殿下进了宫,应该同您说了什么,是殿下请您出面,劝一劝我的吧?”
“什么都瞒不过你,他那点心思,你全都知道。”
胡皇后又长长叹一回:“阿容,则仪的孩子没了,跟你们谁也没关系,她还年纪,以后还会有孩子,何必因为那些闲言碎语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你跟则仪,跟滔滔,明明关系都好起来了,从滔滔生下孩子,你连……你都接纳了滔滔,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
她见羊贞容嘴角抽动,拦在前面又说:“则仪想不开我能理解的,毕竟是她的亲骨肉,孩子从她肚子里没有的,她这个年纪,又是第一个孩子,想不开是很正常的,只怕没个一年半载,她都过不来那个劲儿,
平日里多顺着她一些,哄着她一些,就当让一让她。
可是阿容,你呢?我听太子说,不光是你,连滔滔也这样。
如今你们可好,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三个人谁也不肯见谁,不打照面,互相避着,故意这样做,是为了让太子为难吗?”
“不是为难殿下……”羊贞容瓮声瓮气,声儿有些发闷,“母后,见事明白的人,当然不会把那些闲话当回事,可是天底下有那么多的人,不是人人都明白的。从前我觉得流言蜚语不必在意,如今不成。从前我只是羊贞容,如今我是太子妃,怎么能不在意?
则仪掉了孩子她可怜,我和徐滔滔,难道不委屈吗?
这件事,跟我们就是没关系,还要怎么样?
殿下查了,父皇都过问了,就是一点线索也没有,我跟徐滔滔究竟是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把滴水不漏这四个字做到极致?根本就不可能的!
那只能说明这孩子跟则仪就是没缘分。
人人都该知道,但谁也不说。
然后我跟徐滔滔就得生吃了这个哑巴亏。”
她一面说着,苦笑着摇头:“我算是想明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守着自己那
点儿地方过好自己的,现在是,以后也是。您说得对,从大郎出生之后,我跟徐滔滔的关系都好起来,隔三差五我去宝珍楼逗孩子,跟她也能说笑两句,可您看,才一年多,一出事,打回原形了。
我想我跟徐滔滔这辈子是做不了朋友的,殿下身边那些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