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徐氏与袁氏同日入东宫。
是夜,热闹散去,小内监扶着脚步虚浮的萧子明往东侧殿去。
那处殿名宝珍楼。
在徐氏入东宫前三日新制的匾,萧子明亲题的字。
一应陈设无不华贵,便是羊贞容住着的主殿也不过如此了。
可萧子明不觉得僭越,反倒深觉不足。
羊贞容像是彻底放弃了,不阻止,连话都没有多说一句,只是私下里往袁氏住的西侧殿中添置了好些东西,免得袁氏心里不舒坦。
房门被推开,柔婉月色随着萧子明身影一道倾泻入屋中。
入得内室中,徐滔滔端坐床榻上,萧子明眉目间清明一片,酒醒了。
他脚步放的轻柔,团扇后徐滔滔唇角上扬。
直到手中团扇被他拿去,她抬头,迎上萧子明目光。
萧子明知道她生的好看,今夜更美。
今日是那妾妃,不是三书六礼的明媒正娶,其实规矩上要严苛很多的,譬如徐滔滔身上的吉服——
萧子明在她身边坐下:“怎么不换下来?”
徐滔滔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我自己都不介意,殿下介意这个?”
“别叫殿下。”萧子明执她手牵起来,落在唇边,轻轻落下一吻,“就叫大郎,滔滔,你嫁给我了
。”
徐滔滔笑笑不说话。
还是萧子明追问了她一句:“没有闺中乳名?我这样说,你怎么不接茬?”
“等着你问我呢。”徐滔滔还是笑,略想了想,到底是回了他,“阿宁。爷娘说希望我一生顺遂安宁,就叫了这个。”
“宁宁。”
萧子明把人拥入怀中,语气再没那样珍重的。
他会过来,是徐滔滔意料之中的。
袁氏……她见过,样貌清丽,性情洒脱。
上回她跟羊贞容说都是可惜,袁氏又何尝不是。
不过她嫁了萧子明,倘或他自己要去寻袁氏,她不拦着,但指望她那样大度把人推出去,不可能的。
徐滔滔窝在他怀中:“嫁你之前咱们说好的,太子妃那儿我敬着她是嫡妻,无论什么时候不会想着越过她,但别指望她给我气受我会受着。”
萧子明知道她是说明日。
东宫的良娣昭训在纳礼成后是不必到宫中请安的,但肯定要去见过太子妃。
羊贞容的脾气……
萧子明说知道:“阿容的脾气不大好,你要觉得她说话不中听,就借口称病,横竖有我在。”
徐滔滔眼底的笑意才越发浓郁了些,其余的话一概都没有再说。
·
西侧殿中烛火通明,袁氏身上的吉
服早早换了下来,只着中衣,三千乌黑发丝散落身后,甚至还叫人弄了好些吃的。
跟着她入了东宫陪嫁的夏荷急的搓着手直转圈:“姑娘的心也太大了些,这会子还吃得下,真是一点也不着急!”
“你急什么?”袁氏非但不着急,甚至一抬手,拉了夏荷在身边坐下来,“别转了,晃得我头晕,干什么呢?”
她又捏了块儿芙蓉糕送进口中,细细咀嚼品尝一番:“东宫里的东西果然不一般,连糕都比在外面吃的要好这么多。”
袁氏眉眼弯弯的:“没什么可着急的,来之前不是就都知道了吗?殿下为徐氏闹得满城风雨,咱们远在汝南不也听说了?他同太子妃青梅竹马,不也就那样了吗?
既知道如今的东宫谁也越不过徐氏,有什么好争的?
圣旨传来,阿耶和阿娘抱着我哭,可是咱们家不能抗旨不尊,我反正想着嫁谁都是嫁,虽说入东宫是做了妾,但东宫储君,将来御极,那就是天下第一人,我本来就很想得开。”
袁氏生来是这样的性子。
凡事她不争不抢,什么都很看得开,是个极爱憎分明的女郎,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再没人比她想得更开了。
夏荷还想说什么
,忽而听得屋外脚步声传来。
这个时辰……丫头眉眼一喜,腾的站起身,又见袁氏还坐在那儿不慌不忙吃糕,恨不得从她主子手上把糕抢了去。
袁氏却笑呵呵的,心下只觉得这丫头太痴了,白日做梦大可不必,这会儿萧子明八成抱着徐氏安置了,怎么会到她这里来。
屋门还是被人推开,她朝外看,见羊贞容缓步而来。
袁氏还是吃惊的,赶忙起了身,迎上去,又想自己仪容不整,才有些尴尬:“过会儿要安置了,没想着您过来。”
羊贞容脸上才有了些笑意,说无妨:“本来我就是不请自来,这时辰你自是要安置的,我就是想着你第一日入东宫,怕夜了不习惯。
我自己是个睡得迟的,这会儿睡不着,出来走动,见你这边还亮着,就过来看看。
是睡不着?一会儿要安置了还吃这样多,仔细不舒服。”
她从前没关照过人。
羊贞容是什么人?从小到大只有别人来照看她的份儿,她何曾晓得怎么照拂别人。
袁氏随着她一道往拔步床上坐了,讪讪地笑:“我是个贪嘴的人,今儿折腾得久了实在饿得慌,确实睡不下,就让人去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