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大名府春暖花开,最是一年温暖好景时节,士族高门的女孩儿们成群到郊外小相国寺添香,或放纸鸢,或踏青游玩,总是欢天喜地笑成一团,任谁看去,都是最好的风景。
长宁侯府正房院东侧的跨院却死一般的沉寂。
十六岁的裴晋瑶一向最爱热闹,每年这种时候她比谁跑的都要快,看风景都要抢最好的位置,见最美的景致。
今日却老老实实待在府中,闷头苦着一张脸练书法写字。
她不是不爱写字。
从小到大,她虽也有顽劣时候,大多时候还格外贪玩,可仍旧能做闺阁典范,就是因为她聪颖,言行举止,规矩礼仪,教过一遍就过目不忘,且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好。
可就为着她的这份顽劣,高夫人管教极严,动辄把她关在屋里练字看书,不许她出门半步。
奈何她属于是屡教不改。
高夫人拿她也没办法,只能次次犯错次次罚。
绿衣圆脸的小丫头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进门那会儿,鬓边还挂着汗珠,大口喘着气在书案前站定,掖着手礼了礼,匆匆忙忙叫姑娘。
裴晋瑶本就心不在焉,被她这么一喊,更没有写字的心思,手上
狼毫笔索性扔到一旁,托着腮看过去:“你怎么慌慌张张的?”
“昭王殿下来了!”
她喊的急,裴晋瑶也吃了一惊,忽而眼底又亮起来:“他在前厅吗?前些天不是陪着皇后娘娘到永宁寺去了,今儿是刚回城吗?”
裴晋瑶一面说着就已经起了身,又叫那丫头:“云珠,给我换身衣裳,前些天新做的那套拿来,那个颜色……”
她的欢喜溢于言表,宝云却搓着手犹犹豫豫的面露为难之色。
裴晋瑶总算有一丝理智尚存,还没挪到内室去,咦了声:“做什么?”
“殿下在夫人那儿……”宝云抿紧了唇角,把唇线拉平了,咬着下唇,到底回道,“郎主今日有应酬,这会子不在家,殿下的确是刚回来,还没回王府去,先来了咱们府上,听说郎主不在,就去给夫人问个安好,见了夫人又说带了皇后娘娘的赏赐来给姑娘你,夫人打发人来请,可……可是……”
她支支吾吾,其实裴晋瑶大概其能猜到一二,先前的欢喜荡然无存。
裴晋瑶冷着脸站在原地,沉声问她:“阿娘还说什么了?”
“夫人私下里说不叫姑娘去见,但殿下来了也瞒不住姑
娘,所以叫人来告诉,就是做做样子,怕惹得殿下心生不快,但回绝不见这事儿……这事让姑娘您做,也免得来日殿下知道了,是要不高兴的。”
可裴晋瑶是想去见萧子邑的。
这便说来话长了——
裴晋瑶和萧子邑说上一句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她生在盛京,长在盛京,她阿耶不单是长宁侯,还领着户部尚书的职,实在是朝中重臣,况且又历经先帝与今上两朝,再加上今上年少时还师从过小半年时间,地位便更超然非凡。
是以这些年裴晋瑶在盛京横着走都行,毕竟似她这样金贵的女孩儿并不多。
出身好的女郎盛京从来都不缺,可能在禁中行走,到了官家皇后跟前也颇受恩宠的就没几个了,用外面人的话说,裴晋瑶那是比肩天家公主的尊贵女郎。
她自己,也一向这么觉得。
萧子邑是胡皇后的嫡次子,这位皇后与官家夫妻情浓,可一生也就只得了两子一女,唯一的嫡公主还年幼夭折,这二位皇子自然更贵不可言。
从小一起长起来,萧子邑待她又颇为不同。
萧子邑十四岁时受封昭王,所有人都觉得未来的昭王妃非她莫属。
然则
天底下的事,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一帆风顺。
裴晋瑶不能理解的是,自从萧子邑受封后,爷娘对于她跟萧子邑之间的走动往来就变得介意起来。
明面儿上做的虽然不那么明显,但从来也没瞒着她,像是极不情愿此事。
可明明过去十几年都这么过来的,彼时一切都是好好地。
好似一夜之间就全变了。
到如今萧子邑都十八了,四年过去,仍旧如此。
裴晋瑶又愁眉苦脸起来。
云珠见她那副模样,知她心中已然不快,犹豫须臾,还是凑上前劝她:“姑娘别不高兴,早晚能见上的,您倒是没必要先惹恼了夫人,回头夫人真急了,把您关在家里,不叫您出门,岂不真就见不着殿下了吗?不如先依着夫人的,应付过去,横竖殿下不会同姑娘生分,更不会恼了您。”
这倒是。
萧子邑这辈子也不会跟她置气。
裴晋瑶就是气儿不顺。
她想不明白。
一向自诩聪慧的人,却整整四年时间,也没想明白。
不过云珠说的不错。
裴晋瑶瓮声瓮气的:“那你照办,先让他离府吧,免得阿娘又要说我。不过他出府前你悄悄地去一趟,告诉他我明日在
孔家酒楼定了席面,叫他去寻我,仔细些,别让阿娘知道了。”
云珠面色才舒展开来,诶的一声应下了,又风风火火的出了门去。
裴晋瑶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