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曦月又怀上孩子是在儿子一岁半那会儿。
她信期迟了许久,生过一个孩子有了些经验,早早地请了御医诊脉,果然是又有了。
裴令元如今做了太子的左膀右臂,每日忙的不可开交,听闻消息照样跟没当过爹似的,匆匆在官署告了假就回了家去。
彼时高老夫人和崔氏已经守着王曦月说了好久的话,各自离去,好让她歇着。
他回家那会儿王曦月歪靠在床榻上,手上做着针线活儿,瞧着是要绣个虎头帽。
他上前,在床榻边坐下,从她手中抽走针线:“慢慢做,御医说你这一胎怎么样?”
毕竟怀头一胎那会儿她怀相其实没多好,也是到了五六个月才慢慢好起来,前面几个月一时说胎像不稳,一时又是她害喜难受的厉害的,眼下又有了孩子,裴令元固然高兴,可也怕她不舒服。
王曦月笑吟吟的回他:“好着呢,比大郎那会儿好了不知多少,阿娘她们说这是个懂事又乖巧的孩子,说不准我们俩心想事成,怀的是个女孩儿,才这样贴心,从现在起就很懂得照顾我,体贴我,不叫我难受呢。”
她一面说,手心覆在小腹上:“怪不得这些天我总是做梦
,原来是有天大的喜事。”
裴令元眉心微挑:“做了什么样的好梦,怎么没跟我说?”
有些丢脸,她不好意思讲。
“是小时候的事情。”王曦月牵上他的手握着,“我这几天一直梦到阿耶从不曾宠妾灭妻,自阿娘与他成婚,便夫妻恩爱,感情甚笃,后来相继有了阿兄和我,阿兄既没走丢,我也不曾受到冷待,我千娇万宠的长大,阿娘时常会带着阿兄和我回凤阳小住,我很早认得你,表兄妹感情也不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裴令元的笑意略略淡了些。
王曦月捏捏他脸上腮肉:“就知道说了你要不高兴。我也是如今才猛然意识到,原来我还是渴望阿耶曾经爱过我的。过去那么多年,我一直觉得自己没有所谓,也早就习惯了,结果并不是。
实在是因为得不到,只能放弃罢了。
我也想爷娘情深,从小到大,能拥有旁人最羡慕的完整的家。
有爷娘,有亲兄,我也能长成最最娇纵的模样,恣意,嚣张,随心所欲。
来了外祖家中,表兄姊也和善。
那才是我最想要的成长,而不是像现在这般。”
她想了想,索性牵着他的手一起往小腹上放:
“现在知道有了身孕,我反倒觉得这场好梦是孩子带给我的,是她心疼我,给了我一场成全,我觉得已经很好了。”
年少时求之不得,毕生追寻,仍不得法,便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底,鲜少拿到人前说,更不轻易给人看。
但那才是最深切的渴望,骗不了人,更骗不了自己。
裴令元是心疼她:“你所渴求的这些,我没法给你,不能让你心想事成,所以格外心疼你,也气自己。”
“我就说你会这样子,不许这样,不然我要生气了。”她坐起身些,环上他腰身,抱着人,靠在他怀里,“我们现在已经很好了,我是个很知足的人,又不贪心,难道还真的盼着能回到小时候重来一次啊?再说了,就我阿耶那个德行,即便是从我幼年时再来一回,他八成也还是那样的,并没什么盼头。”
上天已经很眷顾她了。
老天垂怜,才让她有机会重来一次。
她不是贪心不足的人,更不敢贪心奢望那么多。
外祖家中对她这么好,她又得了天底下最最好的郎君做夫婿,还找回了阿兄,兄妹感情也没受什么影响,有了一个儿子,现在说不定还能再得个女儿,将来也是儿
女双全的人,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王曦月在他怀里蹭了蹭:“我就这么一说,梦里不是也都经历过,感受过了,你可别想什么成全不成全的,多傻呀,回头孩子都要笑话你。”
她耍起无赖,孩子似的,裴令元抱住人,不敢用劲儿,只轻轻把人往怀里带了些,顺着她的话应下来:“好,都听你的,不提这个了。我守着你,再睡会儿,我看着你睡。”
她嘤咛着哼唧了两声,被他放平下去,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竟真的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王曦月揉着眼,觉得自己八成睡昏头了还没醒过来,才会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河间伯府里她闺房的布局。
黄花梨架子床,月色幔帐……既熟悉又陌生。
她记得自己有了身孕,裴令元高兴的紧,回了家搂着她说了几句话让她再睡会儿。
有他守着她是最安心的,沉沉睡了过去。
可裴令元人呢?
王曦月撩开了床帐,果然一切都是幼时的记忆。
她正惊愕,屋外有脚步声缓缓传来。
她皱着眉,直到把来人看清楚,眸中错愕才一闪而过。
阿娘……?
阿娘过身早,而且她也几乎没见过阿娘在她长大后有
这样高兴的时候,因为彼时阿兄已经走丢了,阿娘每日愁容惨淡,恨不得以泪洗面,再也没有笑过,就这样有大半年时间,郁郁而终。
她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