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元回来的晚。

他平调去了吏部，出了这么大的事到处焦头烂额，他也有好多事情要替萧弘昀分担，这些天一直回来的都很迟。

但他不会宿在外面。

成婚这么久，一次也没有，就算再晚，也要回家。

以前也有过。

他实在是忙，头脚倒悬，回来的时候王曦月睡得昏昏沉沉，但只要他回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一句我回来了，她好似心有所感，总会哝哝的回应一句，然后窝进他怀里，沉沉睡去。

裴令元喜欢那样，舍不得错过她有些呓怔的小模样。

只是今天他归家，王曦月却没睡。

裴令元拧眉：“天色这样晚了，怎么还不睡？”

“等你呀。”王曦月也不起身，等他收拾好了靠近床榻，她递过去一只手，牵上他，“等了好久呢。”

是很久，往常这个时辰她早就睡着了。

裴令元叹气，上了床榻，知道她是有话要问，这会儿肯定睡不成，便盘腿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又替她掖被角：“晚上吃的多不多？我知道许娘子她们白天来了，又拉着你说了好些话吧？又是听了她的话，所以要问我事情，等到这时辰？”

可他

的架势分明是她敢说一个是，他立马就吩咐人再不让许宝妆登门的。

王曦月掩唇笑起来：“宝妆可什么都没说，我就是想等你。”又闲话家常了几句，才正色说，“你这些天总是忙，我知道外面事情太多了，我现在肚子这么大，哪里都不叫我走动，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没人会来告诉我，可我心里一直有个事儿，老是没问成。”

白天他出门早，晚上又回来得迟，连陪她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说话了。

“贵妃那儿，还没定论。”

王曦月呀了声：“我还没说呢，你就知道了？”

裴令元捏她手心：“我还不知道你？忧国忧民可知道自己能力没那么大，真说战场上的事，你也管不着，不就只有眼巴前这点事儿了。”

他还在笑着：“其实我跟你说，宫里那些你也不用管。说句实话，萧弘霁反叛这件事，很严重，但不大。”

王曦月皱眉：“有捷报？”

“还没呢，大军开拔才几天，哪有这么快。”裴令元点点她，“不过他那时候说清君侧，现在明发谕旨，把他之前的罪状昭告天下，他可比瑞国公那会儿还可恨呢，军心涣散

，他还能成什么事？”

那倒是。不过萧弘霁既然动起来，就是孤注一掷，他肯定也知道官家不会再留情面，一旦昭告天下，他是十恶不赦的，保管也有后招。

但应该真的不太要紧，全都在官家掌控之中，能很快平息下来。

王曦月拍着胸口念阿弥陀佛：“这样也好，听你说了，我才真正能够安心下来，否则你想想外面那些人。如今京城里，不论高门还是平头百姓，个个提叛变色，何况徐家军先前势如破竹，多吓人啊。”

她又往裴令元的怀里拱了拱：“今天宝妆又当着我们的面骂骂咧咧好久，我听她骂人，倒觉得很痛快。”

裴令元提着人把她从怀里拉出来：“也想骂人了？”

她红了脸：“我才不是那样的人。不过你别说，宝妆每每想什么就说什么，都说她是口无遮拦，可依我看来，她这辈子都是活的最畅快的人，谁也别想拘着她。”

“往后咱们的孩子也养成那样，你不是喜欢吗？”

旁人这样说话，王曦月大抵会觉得在阴阳怪气。

士族贵女养的无法无天，其实不成体统。

宝妆是个例外，也就她那么一个例外。

可裴令元说这样的话，王曦月只会觉得他是认真的。

她也正经版的思考了一场，居然点头：“我觉得好。”

裴令元被她那样娇憨模样给逗笑起来：“真觉得好啊？”

“你是知道我的，吃过不少苦，过的不自在，就是因为阿娘过身早，当爹的不成体统苛待了我。”现如今说起这些，王曦月心内已经再也不会掀起丝毫波澜，相当的平静，“其实我那时候就在想，以后我自己有了孩子，一定不让孩子吃我吃过的那些苦。倘或我的夫主门第不显，我的孩子便不算高门，随他自在，也没有人来挑他。可要是我真嫁入煊赫门庭，那我一个伯府嫡女，夫家又顶顶厉害，我的孩子做什么总要忍气吞声？”

她歪着头看裴令元：“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她要当娘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说起这些的时候眼底亮晶晶，闪烁着最耀眼的光芒，那样晶莹让人挪不开眼，想要沉溺其中。

裴令元抚上她眼皮，轻轻抚摸着：“你说的当然对，咱们的孩子，怎么高兴就怎么来，你想把他养成什么性子都可以，横竖没有人敢来挑他。”

她笑的更

灿烂，诶的一声：“你就不怕人家说你裴善初这样惊才绝世，养出来的孩子却是纨绔风流？要是生的是个女孩儿，人家又要说裴氏女娇纵刁蛮，是个不堪说的，那多不好听。”

“咱们自己高兴最要紧。”她反复不停的问，裴令元也没见有半分不耐烦，语气平和的继续说，“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