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的事定下来也快,毕竟迫在眉睫,耽搁不起。
萧弘深身体不比从前,可坐镇军中为三军统帅不是不行,点齐随行将领,乾元帝又自西郊大营和禁军中点三万兵马,另有圣旨下达,东海周遭各州府郡县驻军抽调兵马四万,总共七万兵马,尽归萧弘川调派。
至于萧弘霁谋逆大罪的圣旨,却是在萧弘深领兵出征的那天下午,才加盖天子大印后,经中书门下,发往天下各州府郡县中。
免不了,有徐贵妃的“功劳”。
当日萧弘川犯事,庾淑妃不知内情如何,慌里慌张往福宁殿外脱簪待罪,又想给儿子求情,得知他干的那些混账事后,求情的话一句也说不出。
萧弘川伏诛后,乾元帝气恼不过,还叫中书门下与三司一道,拟定萧弘川大小罪状共三十七条,明发谕旨,昭告天下。
天子震怒,不留情面,什么父子不父子,一概不论。
从那之后,庾淑妃把自己关在宫中,不肯出门,也不见人,不过日,连每日送到她宫中的饭菜也多变成了素斋。
羊皇后派人过问过,乾元帝也无意迁怒于她和庾家,派了人去告诉,叫她照常过自己的日子
,她却只回了两个字——赎罪。
她无罪,却要代子赎罪。
徐贵妃呢?
萧弘昀根本就没出宫,一直守在披香殿内。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这个东宫太子坐镇宫中并不为过,乾元帝也没说什么。
羊皇后听底下人回禀,冷笑出了声。
彼时萧弘昀就坐在下手处官帽椅上,白瓷盏中小凤团才洗过一回,这会儿刚出了色。
盏盖波动杯中浮叶,他连头都没有抬。
羊皇后一肚子无名怒火没地方发泄,摆手打发宫娥退下去,等人尽退了,她才不轻不重在黑漆四方小案上拍了下:“你真坐得住。”
“母后风浪见得多了,如今这时候,反倒坐不住吗?”
“那是萧弘霁!”
羊皇后恨得牙根痒:“且看看当初四郎是个什么光景,他又是个什么样子吧!淑妃到现在不肯迈出宫门一步,一句‘赎罪’,你父皇就再没派人问过,不管不问,听之任之,淑妃的那座宫殿,一夜之间就成了她的冷宫,徐氏呢?”
说到底,她恨得是徐氏,也是乾元帝。
萧弘昀显然要平静镇定得多:“母后,这是一早就知道的事情,何必到了现在,生这份闲气呢?
萧弘霁
成不了事,二兄也憋着一肚子的火呢。
从小忍到大,差点儿死在他手里,您猜两军对阵,二兄会不会轻易放过他?”
那茶盏落回到桌案上去,萧弘昀才抬头望去,眼底噙着淡淡笑意:“萧弘霁活不成了,他谋反,徐家附逆,贵妃在宫里,还能得几天好日子?
母后,您不该生气的。”
羊皇后好似在一瞬间冷静下来。
三郎说得对。
就算官家再有心袒护,事情结束后,朝臣也不会答应。
再不济,煽动百姓,万民请愿,逼也能逼死徐氏!
羊皇后哼了声:“你说的也对,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几十年了,就没有一日咽下过。
装模作样的过了几十年,看似大家相安无事,其实心里的恨意一日也没消散。
但她又没那么想要徐氏的命。
“死了一了百了,最是解脱,才没意思。”
萧弘昀看她,心里有些无奈,却能理解。
母后是中宫天下母不假,但也是个受了委屈几十年的女人。
青梅竹马心爱的夫君被人抢走,中宫地位看似尊崇,却有个徐氏能与她分庭抗礼,过的也并不痛快。
眼看着徐氏要倒了,满心里就想着事后怎么处
置发落徐氏,情有可原。
不过羊皇后到底做了几十年尊者,也惦记他,把徐氏的事情暂搁一旁,叫了萧弘昀一声:“三郎,外间事,如何?”
“不妨事。”萧弘昀简简单单三个字,说的那般云淡风轻,“成不了气候的东西。所谓叛军,未必真心反叛,本来也成不了事,还不知有多少是被逼着走上这条路的,等父皇——”
一道圣旨的事儿罢了。
军心涣散,即刻溃不成军。
萧弘昀根本也没把所谓叛军放在眼里。
他所思虑,是后头的诸多事宜。
他更想看看,他的好父皇今次会如何处置徐氏一族。
反正萧弘霁是肯定没命活着回到盛京来父子团聚了。
萧弘深那个脾气性情,加之又先前废而不杀的决定摆在那儿,到时候直说两军对阵,刀枪无眼,萧弘霁死在了对垒之中,都不是萧弘深亲手杀的,父皇就算为徐氏之故,又或是在谋逆案数十年后,当他日渐垂暮之时,又怀念起这个长子,心里要恨,都恨不到萧弘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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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殿,乾元帝和徐贵妃面对面的坐着,紫檀木描金边的缠枝莲纹小案把二人分隔开来。
徐贵妃面无表情,
乾元帝倒显得不那么镇定。
“该怎么处置,官家只管发落就是了。”
良久沉默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