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元的心意,乾元帝早就知晓了。
换做寻常人,尚主是莫大荣恩,光宗耀祖,光耀门楣。
多少士族子弟没有本事,便从别的地方上头动心思。
倘或真做了驸马,仕途无望有什么要紧,那照样是一步登天的尊贵。
只是裴令元从来用不着。
所以不管是萧明如,还是萧萦,他都不要,也确实是不喜欢。
乾元帝手中黑子再也没有落下去。
他盯着裴令元看了很久,到最后,不免一声长叹:“你的意思,朕知道了。”
裴令元暗暗松了口气:“多谢官家。”
“这么多年,朕从来没有为难过你,更不曾在这些事情上逼迫于你,朕是如此,昭王亦然。”乾元帝还是叹气,“裴家把你培养的这样出色,现在看来,在某些时候,也未必全是好事。”
这是玩笑话。
裴令元却笑不出来。
他从未想过要主动招惹是非,然则是非总是找上门来,他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裴令元垂眸:“官家就不要打趣臣了。臣这些年,多是受官家教导,不如说是官家将臣培养的出色。”
仔细想想,他这么说也不算错。
少时去了旧都,长大后入了礼部,一直在培养他的,也未必就全是裴家。
乾元帝诶了一声,冲着他摆了摆手:“你既然这样说,就放心吧,好歹你在皇后跟前养过一阵子,朕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朕早就说过,你跟自家孩子也没有什么不同。
彭城她执拗了些,到底是年纪小,以后会慢慢想通的。
阿萦……阿萦过去的十年,不也放下了吗?”
可是萧明如和萧萦是不一样的。
人性本善,这四个字裴令元从来都不信。
骨子里的恶,因人而异,那是从一开始就渗透在萧明如身体里的东西,萧萦绝不是那样的人。
不过这些话裴令元总不可能冲着乾元帝说。
高高在上的人间帝王,他可以说出口的话,为人臣子,是不能应承,更不能接下的。
萧明如再不好,也是他亲生的女儿。
骨肉相连,天底下没有不疼爱女儿的父亲。
萧明如就算再不好,伤害的终究不是乾元帝,是以在他眼里,那也不过是小女儿家的胡闹与任性,不值一提,更不可能值得他真正斥责萧明如什么。
一如三年前那般。
乾元帝狠下心来吧人送走,又何尝不是对萧明如的一种保护呢?
裴令元越发不想说什么。
萧明如做了那样不堪的事,一旦捅出去,这辈子也别想着嫁人了
,名声尽毁,丢的不光是她自己的脸,还有整个皇室的脸面。
“官家说的是。”
裴令元到底顺着乾元帝的话说:“臣也相信公主会想通,天底下的好郎君何其多,臣已经成家,有妻有子,于公主而言,早已经不是什么好驸马的人选。
公主尚且年轻,以后再经历一些,也就不会惦记着臣了。
只是……是臣多心了,还是怕……臣不想节外生枝,尤其是臣新妇在孕中,她身体不好,怀这个孩子不容易,臣不想有任何的意外,恐怕会伤害到她。
所以才到福宁殿来见官家。”
他又解释了两句,因为乾元帝早已经不落子,这局棋也不必再下。
裴令元手中的棋子早就放回到棋盒中。
此刻从榻上起身,拱手做官礼出来:“是臣有罪。”
他请罪,乾元帝反倒笑了:“这是什么话,你的担心顾虑,朕清楚,没什么罪不罪的。这件事朕写记下了,彭城再不懂事,朕还不知道你吗?
你和寿光的婚事,还是朕给你们赐下的。
自从知道寿光有了身孕,皇后不知道多高兴。
彭城虽然回了京,但有朕与皇后在,她也不会对你们飞夫妇两个做出什么来,你且宽心,啊?”
乾元帝把话说
到这个份上,其实也算是给了裴令元一种承诺。
天子金口,一言九鼎,萧明如今后真的再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有了今天这番话,乾元帝是不好包庇她的。
目的既然达到,裴令元就告退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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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国公府的奴才一直就等在宫门口,直到看见裴令元出宫,才一路小跑着凑上前来。
裴令元见状愣了下,还是提步迈出宫门,又远离了宫门当值的守卫之后,才叫那人开口。
后来就上了马车,一路往平国公府去了。
再回侯府,已经是后半天的事情。
王曦月在家里等了好久,吃中饭那会儿他都没回家,她生怕是出了意外,以至于胃口不好,饭都没有吃几口。
裴令元一回家就先被崔氏叫去数落了一顿。
他回清露那会儿,王曦月还满脸担忧的坐在西窗下罗汉床上。
她歪靠着,捏着自己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
听见了脚步声,王曦月转头,看见裴令元,脸上的焦虑才淡去不少。
她作势要起身,还是裴令元快步上来,扶着她叫她坐定,顺势在她身侧坐了下去:“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