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房院要更远些,说来也算得上偏僻二字。
不是高老夫人厚此薄彼要薄待四房,是他们夫妇两个自己选的地方,说是夫妇两个都喜欢安静,偏远有偏远的好处。
高老夫人起初还拦过两回,说外头有人登门来访,不明就里,看着还当他们两口子在家里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可是他们夫妇二人坚持,高老夫人也就随他们去了。
崔氏去那会儿,柳氏正在绣着一只荷包,手边还放了一根已经打好的络子。
见她来,眉心一跳,东西放下去,起身就迎上来:“阿嫂可是稀客。”
崔氏当然是稀客。
她生来是个高傲的性子,又是宗妇主母,年轻时候就很少会主动到各房走动说话。
哪怕是刚嫁过来,性子还没敛着,也是她们到上房那边寻着崔氏更多些。
都几十年了,反正在柳氏的记忆里,崔氏到四房来的次数,一双手真数的过来。
也是本来就没那么亲厚的缘故吧。
这会儿妯娌两个在西窗下的罗汉床上坐下,崔氏见她收拾那些绣品:“这是给孩子用的?”
“闲来无事,做一些,阿嫂也知道我,最喜欢安静,不怎么出门去凑热闹,别人家的宴能不去我也是尽量推辞,一个人在家中闲着,整日无事,无非抄
抄书,或是做做针线,打发日子罢了。”
柳氏连说话的语调都是最恬静的,让人听来心中没由来一阵舒坦。
这是她的本事。
很有用的本事,素日里她少用而已。
崔氏也不说别的,倒与她开门见山起来:“有个事我想了好几天,今儿个在体明堂外又特意问你,思来想去,还是跟你说一说为好,免得日后生出什么误会,咱们妯娌几十年的情分,再因为这些闹出不愉快,彼此有了隔阂,得不偿失。”
柳氏是聪明人,其实根本就猜得出崔氏想说的是什么。
在体明堂外,崔氏突然提起她侄女儿那一宗,柳氏就猜到了。
只是崔氏不说,她肯定不会提。
这还是没影儿的事情,她纵然有心,孩子毕竟还未到,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谁也不晓得。
这个家里,变故生出太多了,她冷眼看了那么些,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看阿嫂说的,什么隔阂误会的,咱们在这家里相处了几十年,阿嫂什么脾性,我是什么样的人,彼此还不熟悉吗?”
柳氏笑着反问,然后又说:“阿嫂有什么,直说就是了。”
“你侄女儿。”崔氏点了一句,“我瞧着自从元明来了家里,你对他很好。我知道你性子是冷的,不管是令虞,
还是后来的阿月,你做长辈的,也没见得有多喜爱,我知你不是讨厌她们,是性子就那样,纵使有心疼宠,面上也不会显露太多,有十分的心,只有三分的样儿。”
柳氏有话想说,崔氏一摆手,又说道:“但对元明,我看你倒是十分的心,十二分的样儿。表现的太明显了,就显得你是有目的的。
而且我也早知道,你本来可以做得更好,就算有什么目的,也可以隐藏起来,不被我发现,不让老太太察觉。
你之所以这么干,是因为你想。
从那时候起,你就在打元明的主意了吧?为你侄女儿。”
崔氏算是把话彻底说透了。
柳氏笑了两声,指尖点着小案,很快端了在桌上的白瓷小盏,吃了口茶,旋即又拨着盏中浮动的茶叶,没再看崔氏,眼角的笑意其实是淡了些的:“阿嫂知我性子偏冷,怎么不问问我何故如此?”
“你做事,总有你的缘故,你要是想说,我这辈子都可以听,你不说,只能是你不想说,我便不会追问了。”
崔氏还噙着那样的笑:“你家的小侄女儿我没有见过,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脾气性情,可是看着你,她也不会是不好的孩子。
但……我过来,是为了令虞。”
柳氏一皱眉:“阿
嫂不是不同意我想把七娘许配给元明,而是……阿嫂早有了中意的人,所以想劝我?”
“不是劝你。”崔氏先纠正了她,“咱们家的规矩你还不知道啊?老太太坐镇体明堂,元明的婚事上,谁也越不过她。
小姑过身太早,留下这么一双儿女,老太太心疼的什么似的。
其实咱们心里都知道,比起阿月,老太太更怜惜元明,他到底流落在外十年时间,我们做舅母的都心疼,何况老太太。
咱们有再多心思都没用。
老太太一向都觉着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将来选择什么样的路,都该以他们心意为重,仕途,亲事,都不例外。”
这倒是。
毕竟裴令元和王曦月就摆在那儿呢。
这小两口可以说是老太太心尖儿上的肉了,那会儿老太太不也没有非要按着哪一个的头,叫他们点头这么亲事。
家里的长辈都知道,是小两口两情相悦,老太太乐见其成。
柳氏便叹了气:“我的小侄女,要是跟令虞比,我可没那个信心。”
她不免苦笑了声:“我做的这么明显,原本是想着,她来之前,让老太太心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