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公府的这位夫人自也是名门出身。
往上数个代人,在最动荡不堪的年代里,家中祖上那也是出过自立为王的草根皇帝的。
那年头但凡有些本事血性的,兴兵起事,割据一方,本就是皇族式微的年代,士族弄权,到后来平头百姓也能分上一杯羹。
周家,就是在那会儿跻身高门的。
再往后四海平定,周家先辈又极有政治头脑,主动交了兵权人马,算是归降,也保全了后代儿孙几辈子的富贵荣华。
周家早年也曾尚主,姻亲一个比一个显赫,周夫人非嫡长,一样能嫁入国公府做当家主母,便可见一斑。
只是到了这两三代人,家中子侄没什么争气的,子嗣上也艰难,人丁不兴,也就只能靠着祖宗留下的那点儿基业,还有他家这些显贵姻亲撑起门面来。
在许宝妆的口中,当初数落起李清圆时,是捎带过周氏的。
说周家到底草莽出身,不可比百年望族,簪缨之家,无论如何不会养出这样的女儿来。
李清圆又何止娇纵二字。
她愚蠢不堪,甚没脑子。
王曦月嘴上不说,心下也想过,她根本是比裴清蓉还要不堪。
眼下周氏跪在殿中,不住的磕头,王曦月跟着崔氏坐在一旁,冷眼看着,突然就懂了,李清圆到底为什么会被养成这副鬼样子。
中宫在上,有事就说事,即便是请罪,也不该如此。
倒像是皇后欺压了她家一般。
果然徐贵妃看不过眼,啧了声:“卫国公夫人这是打算磕个头破血流,弄脏皇后的披香殿吗?”
羊皇后瞥去一眼,她却不看。
周氏无奈,这下连磕头也不成了,她直起身,眼底包着泪,不敢轻易落下来,咬着下唇,略想了想,伏低身子,没敢再像刚才那样磕下去,但求饶的姿态仍旧一览无遗:“娘娘,六娘她年纪还小,做出这样不堪的事情,伤了庾家娘子和郡主,这是她天大的罪过,何况是在宫中行事,如此包藏祸心,臣妇不敢求您纵了她,只是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六娘一命吧。”
“依国公夫人所说,我家三娘平白遭此一劫,寿光好端端的进宫帮皇后操持一场宴席,就要被你家六娘这样设计陷害,她们年纪就不小了?就合该让着你家六娘了?”
庾淑妃哪里吃她这一套,冷冰冰的就驳斥回去:“她是蓄
意为之!身上带着那样的脏东西进宫,这东西倘或用在宫中贵人身上,国公夫人今天又打算怎么样呢?”
可宫门当差的侍卫不也没有搜查出来!
但这话周氏不敢说。
那是官家要发落的事儿,她没资格过问,攀咬无用,事情就是六娘做的,得认。
她越是攀咬别人,越是会惹得上头这几位不快。
本来还以为徐贵妃坐在这儿,她一向和中宫不和,年轻时候又被淑妃分过恩宠,心里当然也不待见庾淑妃,说不得还会帮着她说两句话。
然而方才她一开口,周氏就知晓她想错了。
宫里这些贵人们,关系真是错综复杂。
表面上看起来是几十年的不和睦,实则又哪里是她们这些人能够看明白的呢?
周氏双手撑在身侧,泪眼汪汪对上庾淑妃:“娘娘,她……”
“你不用说了。”羊皇后心里面其实早就有了决定的。
传召周氏进宫,只是通知她,这些求情告饶的话,她也一早料到,根本就不想听。
周氏所有的话都被噎了回去。
然后才听羊皇后又说:“立储在即,东宫要讨好彩头,双喜临门,三郎要议亲成婚,这种时候,
无论如何不该妄动杀念。
李清圆再混账,毕竟是一条人命,若叫血腥冲撞了吉日吉时,她本是不配的。
周氏,把她送去大相国寺吧,此后余生带发修行,青灯古佛,她跟你们李家,再没半点关系了。”
周氏瞳孔一震:“娘娘,吃斋念佛——”
“吃斋念佛都是便宜了她。”
徐贵妃侧目看了羊皇后一回,才把周氏的话又堵回去:“佛祖座下,原是不容奸邪的。”
是说李清圆本来不配。
但……
崔氏坐在旁边听,一直没开口。
此刻皱了眉头。
显然是对羊皇后的处置并不大满意。
当初羊惠文那事儿,就是把人送去了佛寺,没几个月,泰山羊氏来人把她接了回去。
她险些害了阿月一条性命,却全身而退,只是在大相国寺吃斋念佛几个月,吃了些所谓的苦,过后仍旧是风光的羊氏嫡女。
如今李清圆这儿,又是这般。
可庾淑妃还没开口,她也不好说什么。
羊皇后眉眼柔和,去看庾显静:“三娘,你也是身受其害的人,觉得这样可好吗?”
庾淑妃眉心一动:“娘娘,三娘是不知这些的。”
“她早晚要知。”
这句话语气加重,明显不快了。
庾淑妃被噎了一句,脸色也不好看。
正僵持着,小宫娥掖着手来回禀:“国公爷来给娘娘请安了。”
宫里面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