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许宝妆和朱静怡后,王曦月才安静下来拉着裴清宛说上几句话。
打从她进门,王曦月就瞧着她面色沉沉,大约是有心事的模样。
方才不过碍着朱许二人在,一处说话不好提起。
这会儿她叫了表姐,拉着人在自己身边坐下,连手边的糕点也一并往裴清宛方向稍稍推一推,然后才问她:“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我看你有心事的样子,方才说着话,也老是心不在焉的。”
裴清宛低低的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就是舅舅舅母来了封信,本来不是说你跟大兄成婚他们还要来观礼,但崔家也不大好,外祖母这几日总病病歪歪,吃了好几副药也不见好,大婚的礼是来不成了,又说想把我接去清河郡住几日,哪怕是陪陪外祖母也好。”
王曦月啊了声:“老太太很不好吗?”
裴清宛颔首,叹息声显然也更重了些:“阿娘刚还跟祖母说起呢,只是家里大喜的日子近了,目下也不好送我到清河郡去,我心里还是挂念着外祖母的,阿娘也忧心。”
人上了年纪身子骨不好,三病五灾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钟鸣鼎食之家又不愁看不起病,抓
方子吃药,便是一天二斤的人参也吃得起,可难的是有些病症不是花了银子花了心血就能好的。
崔家的那位老太太自打过了年身体就不好,侯府接了好几封家书,先前崔氏也有心让裴令元走一趟清河郡看望,奈何事多,他抽不出身来,实在是顾不上。
这几个月以来老太太身子时好时坏的,如今天气热起来,听裴清宛的意思,是前些天夜里贪凉,结果半夜发作起来闹肚子,就一直病恹恹的再也没能下得了床,总是躺着静养了。
王曦月抿唇:“舅母不放心,你也挂念着,不然让表兄去跟外祖母说说,还是回去一趟,看过了才好放心,也是你做外孙女的孝心。”
裴清宛却还是摇了摇头:“回头再说吧,阿娘不说这话,我想是真不合适。其实……”
她犹豫了一瞬,王曦月敏锐的捕捉到,猜想她还有别的事情,于是捏着她手心稍紧了紧:“有什么就说呀,跟我还藏着掖着的吗?”
“是我的婚事来着,我从祖母屋里出来,刚好听见一耳朵,她跟阿娘说起呢,怕外祖母真有什么不好,我这边也要耽搁上几年。”
王曦月闻言蹙拢眉心。
这倒是一时让她想起自己和裴令元的婚事,甚至是阿兄。
她刚把阿耶接到凤阳来时外祖母也这样说过,阿耶如今情况实在是不好,难不成等他真的撒手去了,再耽搁上两三年的时间吗?
这种事放在谁的身上都一样。
何况裴清宛这儿还有个平国公。
裴令元虽然说过国公爷放下了,但感情的事,真的再生出什么变故,回头节外生枝,谁说的准呢?
原本定下日子成了婚嫁去清河,两厢丢开手,自然大家都清净。
朝廷立储也近在眼前,储君定下,羊皇后肯定操持着给萧弘昀选正妃,那时候就真的万事大吉,再也不会有人惦记这事了。
偏偏清河崔氏又可能出岔子……
裴清宛打从一开始就对萧弘昀无意,眼下心下担忧也是人之常情。
王曦月想通了这一层,握着她劝慰:“不怕的,横竖还有表兄在,国公爷那里说得上话,总能护得住你。”
再者说,羊皇后势必不满意裴清宛,等以后要选太子妃,她一定不会选中裴清宛,其实没什么好担心。
结果裴清宛摇头说不是。
这下弄得王曦月云山雾绕摸不清头绪,下意识问道:“那我瞧
你这么不高兴,除了担心老太太,不是为了国公爷那一茬吗?”
裴清宛仍旧说不是,后头还接了两句:“我知道国公爷不是那样的人,他是君子,一言九鼎,既然说了此事揭过不提,往后就算我这头真的生出什么变故,他也不会再做他想,我是不担心这个的。”
王曦月一双水汪汪的杏眼闪了又闪,没吭声,安安静静的等着裴清宛的后话。
然后就听她又说:“事情这样不顺,我心里就没什么底。你记得方才宝妆那句话吗?”
许宝妆一向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也不管别人怎么想的,至于刚刚说了什么……
王曦月秀眉拧着:“缘分天定那句?”
果然裴清宛嗯了声:“她那话很有道理,我听了心下才更烦躁起来。既然是上天注定的缘分,缘何有这么多的挫折坎坷呢?难道不该顺顺当当走到最后吗?要是不顺遂,那岂不是说这并不是我的天定良缘?”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性子。
裴清宛洒脱,还夹杂着几许漠然,这样的事她不信,这类话她更是不会听,无论如何不可能放在心里,更别说像目下这般认真品评思考的。
王
曦月想她是真把崔家那个放进心里了,珍视爱重,才格外小心忐忑,有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怕影响到两个人的将来,便连这些实在没有什么道理的话都听进去了。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劝。
要说这些话不该听,难得裴清宛自己不知道吗?
王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