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的凤阳府要暖得多。
运河上行了大半个月,脚刚一踩上地,王曦月的笑就再收不住了。
船在码头靠了岸,时辰很早,天色不过蒙蒙亮,往来行旅匆匆,偶有驻足观望的,瞧见是长宁侯府的船,多看两眼而已,便忙自己的事去。
裴令元陪在她身侧,不动声色护着她。
王曦月侧目看过去:“倒让我想起我刚来时的场景。”
那日天光正好,亦是这般春暖花开时节。
裴令元闻言唇角略略上扬,也笑了。
恍若隔世。
那会儿他往河间府去接小姑娘来家中,又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长宁侯府的马车依旧等在不远处。
裴令松与裴令楼兄弟两个特意来接的,且看那样子,是起了个大早,还不知等了多久。
王曦月一眼见了,心知这是为阿兄而来,于是又去看王元明,笑吟吟叫阿兄,指给他看:“咱们家的马车,恐怕是外祖母在家中等的着急,急着要见阿兄,特意催了三表兄和四表弟来迎。”
说着她话音稍稍顿一顿,又玩笑:“我刚来那会儿可没这样的待遇,一会儿回了家见了外祖母,我要说她偏心的。”
王元明心下
暖暖,面上自然更柔和,笑意也愈发浓郁。
他们这头正说着话,那边裴令松兄弟俩已经快步而来。
裴令松一向是个自来熟的性子,才与裴令元招呼过,探究好奇的目光就落到了王元明身上去:“这就是大表兄吧?祖母念叨了天,你们的船越是临近凤阳,祖母在家中就越是想的厉害!
昨儿祖母特意叫了我们兄弟到体明堂去说话,吩咐了一大早来迎人,大表兄这一路舟车劳顿累不累?”
王元明显然并不大适应他这样的热络,只是他又想自己是初来乍到,裴令松毕竟是善意,他总不好叫人家尴尬。
侯府的情况这一路上王曦月与他说了好多,是以方才她一叫过人,王元明就知这两兄弟身份的。
这会儿他随口应承:“也不累,坐船来的,我们运气不错,运河上未曾起风浪,倒算平稳,况且我第一次乘船上运河,走这么远的路,心下觉得稀奇,又盼着早日到凤阳好去给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请安,更不觉得累了。”
他虽不适应,可话说的那叫一个滴水不漏,一旁裴令楼不免多看了他两眼。
其实王元明眉眼间同王曦月还是
有几分像的。
他们兄妹二人虽说一个更像父亲一个更像母亲,那毕竟也是骨血至亲,总有相似之处。
裴令楼便又替王元明可惜了两分。
要不是幼时走丢,他这位大表兄还不知如今该是何等风采的人物,怕是也不会逊色于大兄,说不得倒能与大兄成就一时双璧也未可知。
这个年岁寻回来,到底是有一些迟了。
那边裴令松还拉着王元明喋喋不休,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家中人如何盼他来,诸如此类的话。
裴令元无奈摇摇头:“还不快些家去?”
他开了口,才总算将王元明自裴令松的热情中解救出来,随后众人各自登车,朝着长宁侯府方向,家去了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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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晴好,天色也大亮了。
长宁侯府外的长街清净的很,王元明一路撩起来侧旁垂下的软帘往外看,把这一整条街的情形尽收眼底,前头也路过了两家宅邸,全然不如长宁侯府那样气派,他在河间府时跟着阿妹回家那一趟,伯爵府是什么样的排场他看在眼里,如今同侯府一比,也简直是云泥之别。
直到下了车,王曦月才清楚地从他身上看见局促二字。
她与裴
令元交换了个眼神,提步朝着王元明身旁步过去些:“越是要见着长辈们,阿兄才越是紧张起来了吗?”
王元明笑笑不说话。
裴令松已经从身后凑上前来,在王元明肩头不轻不重的撞了下:“祖母见了表兄不知道要把你金贵成什么样子,紧张什么呀,都是一家人,那会儿表妹来就是这样的,我们这些人全都要排在表妹后头,连大兄也没好到哪里去,如今表兄来,我估计还是这样的,快不要紧张了!”
王元明仍旧不说话。
裴令元才叫了他一声:“这是裴家的祖宅,祖上传下来,皇恩浩荡,又几经修缮,河间伯府虽然也是几代传承的老牌贵族,却终究比不得。
等安置下来,表兄还要进宫去给官家请安,又要在多少勋贵人家走动,往后你就知道了,那益国公府比咱们家还要厉害的。”
这些话他就拿到明面上说,王元明的那股局促反而消散不少,于是应了一声好,众人笑着说着一道进了府。
也果然如裴令松所说那般,高老夫人在家里等得久了,打发了体明堂当差的得脸丫头往外迎,等几个人跟着一道才刚过了垂花门,远
远地就见了沈妈妈笑盈盈迎过来。
裴令松立马又往王元明身边凑:“那是祖母跟前的沈妈妈,我就说表兄一来很了不得,表妹来时祖母都没叫沈妈妈来接她。”
王曦月怕这样的话说得多了会叫王元明不自在,撇着嘴叫他:“三表兄是嫉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