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羊皇后做主,裴令元与王曦月的婚事过明路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羊皇后甚至叫徐贵妃出了面,挂了个名义上的保媒之人。
这种事情本是大可不必的。
她把事情办成这样,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她裹着私心在里头了。
王曦月跟着裴令元一起进宫谢恩出来,苦着一张脸,闷闷不乐,情绪显然低落。
出宫门登车时,裴令元叫住她。
她整个人显得呆呆的,顺着裴令元声音下意识望过去,见他唇角略略上扬,才听他说:“今日高兴,表妹陪我走一走,不坐马车了吧?”
王曦月当然说好。
驾车的小厮最有眼力见不过,赶着空车往侯府回去,没再打扰主子们谈事情。
连双瑞和丹青几个也只是远远地跟着,并不凑上前去。
从宫门口一路向西,过了止马桥,再走出去一射之地,裴令元侧目去看,又开了口:“为皇后的私心而不快?”
如今婚事过了明路,往后裴令元就是她最亲近的人。
她原本就打从心眼里对裴令元这人有些依赖,现在当着他,就更不会遮遮掩掩。
心里面想什么,自然就同他说什么。
果然王曦月颔首应了一声是:“
本来是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结果好像我们成了任人摆布的棋子,在人家的棋局上,叫人家拿来利用。”
她连声音都翁着,声色格外沉闷:“其实对于披香殿——”
王曦月拖长了尾音,抿着唇角,重又抬头看过去:“表兄知道,从羊惠文的事情后,我心里横着一根刺。
看似皇后娘娘厚爱我,这样抬举,实则我们都清楚,这是一种补偿,是为了叫我闭嘴,也防着长宁侯府与泰山羊氏算账。
从来都没有真心实意的疼爱。
诚然,我也不求这些。
皇后娘娘与我,本就是不相干的人。
她是上位尊者,我是臣女,仅此而已。
可就这样也不成吗?
她有私心,何必动在我们头上。
有时候只是觉得烦闷。”
这口气,她好似真的憋了许久。
裴令元听明白了。
大概从她来了盛京,经历几番之后,这口气就闷在胸口,一直没能纾解了。
权势二字,本就有利亦有弊。
当日他站在忠敬伯府端得那般架势,也是凭着权势二字,震慑忠敬伯,才能顺利把她接出来。
她那会儿应该是觉得权势乃是天底下顶好的东西。
来了盛京,方更知人外有人的道理
。
长宁侯府也好,他也好,并没有那样随心所欲。
天子居所,皇城所在,进了宫城,人人都一样,卑微如蝼蚁。
她感到不满,却无法言说。
直到今日羊皇后拿她的婚事大做文章,她才敢在他面前宣泄一二。
裴令元手臂微微抬起,温热的掌心落在王曦月发顶,拢着她乌黑柔顺的发丝:“这没什么,等你再长大几岁,对这些也就习惯了。
你心里有气我明白。”
王曦月微微愣怔:“所以表兄习惯了?皇后,平国公,都这样?”
“不一样的。”
裴令元缓缓把手收回来:“国公爷待我一片赤诚之心,我亦然。至于娘娘——我少时的确在娘娘膝下养过一阵,其实她也不是那样的脾气性情。
或许是国公爷年岁渐长,许多事情很快都会被摆到台面上,官家的态度……皇后娘娘心里会着急,也无可厚非。
以己度人,我能理解,也愿意体谅。”
但他并不能要求小姑娘也体谅羊皇后的立场和做法。
毕竟她说的也对,她与皇后,实在是萍水相逢,本不相干的两个人。
于是缓了语气和语调,安抚的意思更加明显一些:“她是皇后,也是一个母亲。
我知你心中不快,其实这事儿阿娘同我说过,她也是不大痛快的。
皇后娘娘传召她进宫那天,昭王妃在,娘娘话里话外,把昭王府得罪了个干净透彻。
今天又把贵妃弄到披香殿,弄成这样,更把昭阳殿……算了,我本身也把昭阳殿得罪透了。”
“表兄就一点也不生气的吗?”
“以前也生气过,现在不会了。”
他语气沉稳,莫名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劲儿。
王曦月的心思也果真沉淀下来。
这股气来的没道理。
本来不该生的。
结果是她想要的,得了个完满,已经够了。
至于皇后谋算什么,也不会算在她的头上,那是侯府和裴令元的事儿。
大约是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吧。
人家讲夫妇一体。
从前她嫁裴令泽为妻,一辈子走到头也没有这样的体验和感受。
现如今还没同裴令元成婚呢,就实实在在把自己摆在了这样的位置上。
王曦月忽而笑了。
她既笑出声,哪怕笑意清浅,裴令元也松了口气:“笑了就最好。从披香殿出来就看你闷闷不乐,这会儿都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