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的案子彻底摊开是在三天后。
吏部和刑部各接了一纸奏疏,都是来自大名府。
连乾元帝的御案上也有。
勋爵人户,奏疏本就可直达天听。
大名旧都留下的勋贵有爵人家实在不少,御案上的那本奏章就是高乐伯爵府送至盛京来的。
说是大名府官场贪赃枉法,官商勾结,诸如此类。
铸造假币一案在凤阳府闹开之后,大名府里好多人根本就坐不住,因是息息相关,生怕朝堂查到他们头上去。
其中不知有多少奏疏被淹下,连送到凤阳的机会都没有。
乾元帝脸色铁青,裴高阳掖着手站在一旁,户部与刑部诸位尚书更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到头来,还是乾元帝先开了口:“高乐伯说的也够清楚了吧?这些人如今胆大包天,欺上瞒下,朕前脚迁都,他们后脚就敢做出这些来。
怕不是早就有了这些猫腻,无非是今次盛京先闹起来,他们坐不住了,才露出诸多马脚!”
天子震怒,殿中站立的这些人哪一个不诚惶诚恐?
尤其是吏部与礼部。
奏疏上达,中途被淹下去,固然可说大名府官场上下沆瀣一气,甚至那些奏本都没有
能出得了大名府,就已经灰飞烟灭,到头来所有的声音自然是销声匿迹,多少年来都是如此。
又或者,当初还没有迁都时,大名府就已经烂透了。
仍旧是这样的毛病,无人敢说,也没人能说得上话。
底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未必这些人就能抓得出来。
若非今次狗急跳墙的闹起来,大概都不会惊动到高乐伯。
吏部和礼部两位尚书不敢应这话,还是裴高阳先行上前了一步,拱手叫官家:“依臣看来,官家也不必这般动怒,如今案情发作起来,再去追究前尘往事已是很没必要的事情。
官家眼下生气,无非觉得他们太过嚣张,不把朝堂放在眼里,更是不把官家放在眼里,铸造假币,祭天祭祖出岔子,这些事情看似对百姓没什么害处,实则对百姓是有实打实的损害的。
您如今要派钦差彻查,这是自然,要的不过是那个真相。”
他是明事理的人,也也摸得准乾元帝心意。
现在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事情已经发生了,如裴高阳所言,前尘往事实不必再去追究,即便一定要弄清楚,也不必为此大动肝火。
点了钦差前往,将事
情一概查清,前情究竟如何,便也就知道了。
乾元帝胸口的那股子怒火,倒果真消下去不少。
此刻抬眼去看,无论是吏部还是礼部的尚书,竟也都顺眼了不少。
实际上真要追究,食君之禄,未能为君分忧,出了如今这样的事,也足可见他们这些人当初在大名府时候是何等的懈怠,才致今日。
但没法子,法不责众。
现在两件案子一起闹起来,已经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再要大动干戈,肃清朝堂,更不是什么好事。
乾元帝心内清楚,裴高阳也知道。
真要说清白,这些人只怕都未必。
故而他才开口规劝。
乾元帝抬手捏了捏眉心:“裴卿所说甚是,何况这番事,等到查明真相,也就一目了然。”
他冷笑了声,心内到底有些未平的气,扫过吏部尚书:“钦差人选,吏部可有说法了?”
说法当然有,最现成的摆在眼前,只是没法说。
裴高阳就站在这儿,怎么敢开口提裴令元的事儿?
谁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
明面上说是官家信任倚重,委以重任,钦差旧都,实则呢?
得罪人的事情要冲在最前头。
冲锋陷阵的
事,推到裴令元头上去,私下里说倒还好些,偏偏要当着裴高阳面儿。
“这……”
吏部尚书自然是支吾了一瞬的,毕竟御前答话,就是再借给他十颗脑袋,他也不敢不回。
何况今日官家本就在盛怒之中。
真说丢了官衔那还是小事,要是一个不留神,弄丢了脑袋,岂不倒霉?
到底是在朝堂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这点儿回话的本事还是有的,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真的两眼一抹黑,官家问话,一概不知。
于是他也拱手上前:“臣心中有一想法,揣摩数日,只是未敢拿定,总还是要请官家示下。”
他话音落下,莫说是乾元帝,就连裴高阳都侧目去看他。
他抬眼,见了乾元帝眼神示意,才又往下说:“此案闹大,民心惶惶,无论是大名还是凤阳,人心乱了,于百姓安稳,朝廷基业,都不是好事的。
眼下不光是要尽快查明案情,更有甚者,乃是安抚民心。
朝堂拿出态度,官家震怒,雷霆之势要彻查此案,老百姓看在眼里固然是好,但也总未能全然放下心来。
莫不如派遣钦差查案之事,请了郡王或是两位国公爷同
行坐镇。
倒也不要殿下们何等劳累,无非是坐镇大名,以宽慰民心。
再则若如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