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头众人先行回别院,美人溪边只留下裴令元与王曦月两个。
火上烤着的兔子肉已经烧焦了,黑乎乎的一片,还有烧出来的油水滴落在火堆上,火星四溅。
王曦月抬眼去打量裴令元的神情面色,不免叹气:“难得见表兄这样生气的时候。”
说这话怪没心没肺的。
他为什么会生气,她又不是不知道。
人都走完了,只剩下他们两个,还要打这种场面上的官话。
裴令元实在是无奈:“他殷勤切切,我看不过眼,为这个生气,不算奇怪,表妹觉得很稀罕?”
一句话就把王曦月给噎了回去。
她其实是觉得尴尬的,也不知道要怎么跟裴令元说。
好像那些心思被揭穿之后摆在台面上,再相处起来反而成了麻烦事。
王曦月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有动,连开口都不肯。
裴令元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刚来的时候一口一个表兄叫的甜糯又乖巧,花了多少心思来讨我的好,表妹的什锦莲子汤我真是没少喝,如今见我生了这么大一场气,却连半句安抚宽慰的话都没有了。”
他尾音是刻意拖长的,话音落下去的时候那声叹息就更
明显,乍然听来好不委屈。
王曦月心肝儿直颤。
实在是很难把裴令元与委屈可怜四个字放在一块儿。
偏偏他这样做来,又不觉得奇怪。
一切都那样顺理成章。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叫他受了委屈。
裴令元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原本她什么都没做。
王曦月稳了稳心神,后退小半步,定定然看过去:“我想表兄是个情绪稳定的人,不用我安抚宽慰,自己也是能消气的。”
裴令元算是弄明白了。
她哪里是不开窍。
她是太聪明,也开窍太早。
再没遇到过比她还会吊人胃口的小娘子了。
她是拿捏住了他的心意,知晓他舍不得同她发脾气,如今越发有恃无恐。
偏偏他实在心甘情愿。
裴令元追着她退出去的小半步,上前了半步:“你说得对,我自己也能消气,却总想听表妹哄一哄我。表妹会哄人吗?”
他声音里含着说不出的诱惑。
那样循循善诱的语气和口吻,险些叫王曦月把持不住。
真是愿意成全他啊。
他想要什么,要做什么,怎么会不满足他呢?
没有人该拒绝裴令元。
好在她足够坚定!
王曦月眉眼弯弯:“表兄年长我六岁,怎么孩子一样,还要我来哄你?”
裴令元面色微沉了沉。
他是比她年长许多,这时候说这个分明故意气人的。
她就是恃宠生娇,知道他不会拿她怎么样,胆子才越发大。
指望她说两句好听话哄一哄自己大抵是不可能了。
裴令元摇了摇头:“你说的也对,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要表妹哄我什么?”
说完他自己就笑了。
笑意是最清浅的,淡淡挂在面颊上,唇角略略上扬一些。
王曦月连忙就别开了眼。
她真是看不了裴令元的笑颜。
像极了他诱哄人时候说话的音调语气。
太想顺从他,满足他了。
对了,就像话本上说的狐狸精。
怪吓人的。
“此刻表妹还站在我面前,就已经是最好的安慰了。”
至少没跟着崔煦之回别院去。
亲疏远近,她一向分的最清楚。
王曦月为着他靠近的那半步,又往后退了些:“表兄真会开玩笑。”
不然她还能说什么?
裴令元眼皮下垂,眸色沉了沉。
她总这样闪躲着。
要不是他今天发脾气,她这会儿八成要跟着清如她们一道回别院,才不甘愿
同他待在一处。
这姑娘想要什么,她自己最分明了。
要利用他的时候甜言蜜语,小嘴儿抹了蜜一样,如今变了个人,真是翻脸不认人。
裴令元背着手,心里那股子气性突然就消退下去。
跟她有什么好计较的。
明知道她的心思,也最晓得她性情,置这份儿气也只能是气坏自己,到最后还得自己把自己给哄好,难道指望这没心肝的小娘子来哄他?
裴令元索性也往后退了些,顺着她的心意,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我是不是同你开玩笑,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也不要紧,如今这样子也很好。”
他负手而立,满目柔情。
王曦月一下子想到了他刚到河间府的样子。
同此刻简直是判若两人。
那时候的裴令元心中无情爱,板着一张脸,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尽管他是很有礼的人,不免也少了点人情味儿,她似乎能看透他的本质,骨子里是冰冰冷冷的。
哪里像眼下呢?
有了温度,也有了人情味儿,这世俗的烟火气沾染了一身,是温暖的。
因为她。
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