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难得完满的道理裴令元自七岁就懂得了。
高老夫人的话音落下,他面色才见了三分凝重,良久后沉声叫祖母。
“你也不用说。”
高老夫人大约是猜到了他要说的话,径直打断了:“我说了,你是有成算有主见的孩子,来日偌大一个裴家都要交到你手上,要是你连这点事情也处理不好,那成什么了?岂非是一家子都没能把你养好。
你自己可以做主,我绝不插手。
至于结局能不能完满,亦或者是否是你心中所想要的完满,那就更不是现在要说的事儿了。
天下有太多事情本就是走一步算一步。
现在说你以后能否完满,你自己敢说这样的话吗?”
她目光灼灼,坚定地投落在裴令元身上。
裴令元沉默很久,才摇了摇头。
谁也料不到后半辈子的事情。
他一样不能。
于是高老夫人又笑了:“道理你都懂,还要我再教给你一遍?”
说到此处,连裴令元自己都笑了。
他唇角上扬面容上挂着浅淡的笑意,高老夫人看在眼里,心下不免长叹:“你长这么大,才这样真心实意的笑过几次?
我要是你娘,才不会那样想。
”
她话里有话,意思也很明白。
裴令元垂眸,一时并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他不是不爱笑,是敛着情绪和神色习惯了。
二十二年的时间里,好像也只有小姑娘是那个最特殊的存在。
他的情绪被她牵动着,而他自己对此竟然丝毫不排斥。
他从来也不怕她会牵动他。
裴令元深吸了口气:“阿娘会想明白的。”
高老夫人又看了他一眼。
有些人骨子里的偏执,哪里是那么容易想开的呢?
崔氏一门心思要给他选个身体康健的士族贵女,满满处处不输人,却终归不是崔氏眼中最好的新妇人选。
否则满满来了这样久,她的疼爱偏宠崔氏也都看在眼里,怎么没有先动那样的心思呢?
弄得如今这样,大郎动了真心,她做娘的还想从中作梗,逼的孩子投告到她跟前来。
要她说,好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她活了大半辈子,并不是说她有多通透,实在是见得多了,想的就很开。
以后总是要比孩子们先撒手去的,看顾不了他们一辈子,早早晚晚他们要靠自己。
把前头的路铺的再好,孩子们未必一定顺着走下去
,不如趁早别管那么多,多些清净,养养自己的性子才更好呢。
他难道到自己跟前张一次口,高老夫人索性又问:“你阿娘本是个脾气很犟的人,她固执地认为满满不配,别说这一时三刻,就是三年五载都未必想得开,要叫她自己想通,那你且得等了。
难道你倒祖母跟前开一次口,要不要我帮你给你阿娘说说?”
其实这是有好处的。
阿娘这些年是很孝顺的,祖母说的话她多少肯听一些。
只是转念想来,又很没必要。
故而裴令元略略思忖须臾之后还是摇了头说不必:“您也说了,阿娘脾气很犟,您劝她她也未必听的不是?这事儿只能慢慢等阿娘自己想开。
横竖我对表妹的心意摆在这儿,阿娘也很明白她改变不了我的想法,而我也晓得短时间内很难让阿娘改主意。
您去说,阿娘嘴上肯定不敢不听,心里也多少会记得,只是难免又想,如今我心里放着表妹,便连她也不顾了。
一味地只想同表妹长长久久,全然不顾她的感受,还要到您这儿来告状说嘴,让您去说她。
倒不如算了,保不齐弄巧成拙,反而让阿娘更对表
妹有了成见。
现下阿娘那点儿过不去,只是一时不接受我的新妇会是表妹这样的女郎,觉着将来表妹对我,乃至对整个长宁侯府都无助益,对表妹本身并没什么不认可或是成见。
别回头反能成那样子,还是不要同阿娘说了,我自己慢慢的劝一劝,总会好起来的。”
何况他打定了心思的事情,也确实不会因为他阿娘的反对就作罢。
高老夫人听罢,心里有了成算。
又去打量他:“你动了心意,怎么不跟我提一提自己的婚事?”
裴令元倒愣了一瞬。
他确实没想过此事,也没有想过要今天在祖母面前回禀。
不是他不想娶小姑娘过门,是他年长,要考虑的肯定更多些。
“这些事情更是顺其自然最好,祖母心里自有决断的。”
裴令元仍旧是唇角上扬的模样,虽然笑意很浅淡,可也实打实能看得出来他是在笑着的:“表妹来了不到半年,您现在还舍不得她呢,虽说嫁给我也是留在自己家里,守在您身边,可成了婚和做姑娘不一样,也不能成天守在您身边依偎着撒娇。
我既然把心意回禀,祖母只要是肯成全的,我的婚事早
晚都会心想事成,祖母总不会不顾着我,也不会不顾着表妹。
您知道我是最好的,会包容表妹,宠着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