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惠文是盛装而来。
她想是也猜到了今日难以善了了。
入殿中,面色反而平缓又恬静。
一如往日。
人前人后,羊二娘子都是最安静娴淑的千金贵女。
她端方华贵,落落大方。
莲步轻移,挪步入殿中,盈盈施礼,面上挂着最温和的笑容。
羊皇后却笑不出来。
萧弘昀和裴令元坐在侧旁,一个脸上写满无奈,一个眼底全是狠厉。
羊皇后早就把裴令元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心知他是最护短的人,更知自王曦月来凤阳后,他做表兄的处处照拂。
现下出了这样事,恐怕杀了惠文的心都有。
偏私是不可能的了。
对羊皇后来说,长宁侯府与泰山羊氏,她是宁可舍弃后者的。
从她年幼时候起,羊氏就不是她的指望。
宫里徐氏专宠,萧弘霁每每凌驾于三郎之上,她咽不下这口气。
储君未立,天知道官家偏心的那种样子,会不会违背祖制也要立萧弘霁做太子。
三郎需要朝臣扶持,更需要裴家拥护。
“二娘,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羊皇后一开口,裴令元眉头就紧锁。
萧弘昀侧目瞧见,不动声色在他手腕上按了一把,他才有所收敛。
羊惠文
脸上的笑仍没敛去,缓缓站起身来,顺着羊皇后所问,泛起水雾的目光转投落到裴令元身上去。
裴令元剑眉蹙拢,突然就全都懂了。
所有的事情,都明白了。
为什么第一次动手是在昭王府别院。
为什么刚好把那些事情要算在罗欣玉头上。
一切都是羊惠文早早盘算清楚的。
起因是他。
果然羊惠文缓吸了口气:“我初见世子,一见倾心,只是我不像康宁郡主那样,肆意张扬,能把满腔爱意挂在嘴上。
在披香殿住着,陪着皇后,却也不能,更不敢仗着皇后轻狂孟浪。
因为您与泰山羊氏并不亲近,您与我虽然是姑侄名分,却从无情分。
我不是徐润,没有那样好的命。
倘或我能得皇后半分疼惜,真心疼爱,对世子的情谊,我早回禀您知晓,求您赐婚,求官家指婚了。”
她站在殿下,光影摇曳,在她身后拖出一地剪影,她面庞逆着光,竟一时让人瞧不真切。
羊皇后听她一番诉衷肠又诉苦的话,无动于衷,眸中甚至隐隐有怒意:“所以你是因为爱慕善初,才要设计陷害,甚至不惜要取人性命?”
“是!”
她斩钉截铁。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
上,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她做过什么,皇后早就知道。
现在无非做做样子给裴令元看。
当初警告她,不也是为了拢着裴令元吗?
不过没必要揭穿什么了。
她有什么下场,得什么样的处置发落,还是皇后说了算。
现在咬出那桩事,只会让她自己更加倒霉。
她做了许多谋划算计,是为了她自己的前程和姻缘,现在都不成了,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前途搭在凤阳府。
皇后处置得再重,无非把她赶回泰山郡,回了家她还是泰山羊氏嫡女,无限风光,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只要长宁侯府不死咬着她不放。
又要顾着皇后的情面。
羊惠文小脸儿上扬起来:“王曦月很好。扪心自问,我也觉得王曦月很好,所以我才怕了。
世子对她另眼看待,我虽然出宫次数并没有徐润多,可是看在眼里,也隐隐感到不安。
即便是康宁郡主,都没叫我这样心慌过。
我心悦一个小郎君,一心一意都是他,可突然有一日来了个处处都好的女郎……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您一定也不想听。
事情都是我做的,从在昭王府别院那日起,我本就是为了叫王曦月坏了名声,再
没有机会做找长宁侯府的世子夫人。
她在萧萦的宴上出事,这笔账当然要算在萧萦头上,就凭裴家上下对王曦月的看重,将来萧萦也就绝了念想。
那时候王曦月还跟罗欣玉闹了矛盾,罗欣玉那种人,那个脾气性情,就算栽在她头上,也没有人会给她抱打不平,自然就没有人会往我身上想。”
她垂眸,眼皮往下压着,把眼中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只可惜事与愿违,或许是连老天爷都在偏帮着王曦月吧。
那天的谋划没能成功,反而差点儿把我自己给搭进去。
我知道世子抓了人去京兆府审问,也知道世子到宫里来查探过,但我侥幸躲过,本来该就此收手,至少也要沉寂一段时日。
可是益国公夫人这个马球会机会真是太难得了,一切都是那样巧合——王曦月她居然不会骑马,还要在朱家的马场去学去练,朱静怡热心肠,送她一匹小马驹,这所有事情,岂不都是上天安排好的,专门给我准备的机会吗?”
羊惠文忽而笑出声来:“我想我若是连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都错过,就再也不会有更好的筹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