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老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林氏再不敢随意吱声。
忠敬伯与她虽说从来也不是母慈子孝,眼下也不想再过分激怒她。
于是一撩长衫下摆,直挺挺的冲着温老夫人跪了下去。
室内的青灰石砖是最冷硬不过的。
素日里温老夫人不在家,偶尔回来住上三两日,孩子们到她跟前来请安,晨昏定省,屋子里常备着蒲团软垫。
今日是她生气恼怒,当然不会叫小奴婢给忠敬伯摆上蒲团再让他跪。
忠敬伯双膝并拢,腰杆挺直,紧绷着的面皮没见一丝松动,这会儿更是纹丝不动了。
温老夫人一看他那个架势,还有那样的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冷哼着,音调都是从鼻子里硬挤出来的:“满满是你的亲生骨肉,是忠敬伯府的大姑娘,你做阿耶的,素日里不说同你女孩儿亲亲热热,父女和睦,如今竟动辄与她动起手来,简直是不成体统!”
忠敬伯不为所动,他的面容简直比这屋中地砖还要冷硬:“阿娘听听她方才说的是什么话,您还觉着是我不成体统?”
他到底还是反问了老太太一声:“分家产,这是她一个女孩儿该说的话吗?还有关于她阿弟那些——”
“你也给
我闭上嘴吧!”
温老夫人抬手在侧旁四方黑漆翘头案上重重拍了一掌。
案上原就置了果盘,几样精致的小糕,还有一盏温热的太平猴魁。
她这一拍,案上的盘盘碟碟跟着晃了晃,本就盛的略满的那盏茶,碧色的茶汤自茶杯边缘溢出来,洒落在小案上,黑漆桌面洇了一小滩水渍。
林氏哎唷着,取了帕子快步上前两步,作势要给老太太擦手。
结果被温老夫人一把挥开了。
眼下又把气撒在她的身上,指着她鼻子便怒斥:“都是你挑唆着你伯爷,如今连脑子也没有了!”
“老太太,妾实是……”
忠敬伯却似乎回过味儿来。
他皱着眉,抬眼去看老太太:“阿娘,您方才不是要护着那逆女,是另有意思的?”
温老夫人还是哼哧一声:“难为伯爷还能回过味儿来,清醒一些。”
她眼角余光瞥见林氏,白眼剜过去,真是再不愿意多看她一眼,扭过头来又去看忠敬伯:“她要分家产,要把她阿弟交到我身边教养,这都好商量,她也不是今日就要往长宁侯府去,长在你手上的女孩儿,你真就哄不住她?也震慑不住她了?
结果你倒好,不说软硬兼施,叫她松口,最起
码软下来,不要再提她阿兄那一份儿家产。
至于她阿娘的嫁妆,还有她应得的那份儿嫁妆,归拢包堆儿,咱们家现在也不是拿不出来!”
温老夫人咬牙切齿的:“便是给了她也没什么不成的,狠狠心咬咬牙,豁出去些银子,她真走了,往后你们两个在家里过日子,眼不见心不烦,她亦然!
可你倒好,不由分说,一巴掌打下去,把父女之间最后的一点感情也给打散了!”
她真是恨铁不成钢的。
原本这几年父女俩就弄的仇人一样,恨不得明面儿上都过不去了。
这一巴掌,算是彻底打算了情分。
现如今这样子,还拿什么去哄人?
这个家产她是分定了!
忠敬伯后知后觉,却又不愿意承认:“自古也没有……”
“你少嘴硬。”温老夫人听不得他那些话,冷着声就打断了,“你也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吧,只管叫你的好心肝儿接着挑唆你,看看这件事你女孩儿肯不肯松口的!”
·
那头王曦月出了门,捂着脸低着头,一路回了她院子里去。
底下的丫头们忙碌起来,春云更是红着眼眶。
方才她去拿药,眼泪簌簌掉了一场,怕惹得王曦月更伤心,才抹干净了。
忠敬伯那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王曦月的脸这会儿几乎不能看,更是没法碰的。
肿起来那么高,小丫头拿手挖了一块儿药膏要给她上,结果才碰到她面颊,她疼的嘶的一声,倒吸口凉气,下意识往旁边儿躲。
春云心疼不已,可是也只能帮忙按着她肩膀不叫她乱动:“姑娘您别躲,这是活血化瘀最好的药膏,您擦一些这个,日就能消肿。
打的这样厉害,伯爷真是……真是下得去手!
您这会儿脸上是不是火辣辣的疼?
这个药膏是清清凉凉的,您上了药膏,一会儿就没这感觉了,会舒服很多的。
就是有些疼,姑娘忍一忍,啊?”
王曦月不是受不住疼的人。
前世她遭了多少罪,身心俱疲,也没有这样子过。
那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
这会儿听着春云哽咽的声音,王曦月心里不好受,反手去握她的手,手上动作轻缓,在春云手背上轻拍着:“我没事。”
但连说话的声儿都变了。
实在是脸上肿成那样,话也说的不利索。
旁边儿伺候的小丫头都不忍心,偷偷抹眼泪:“大姑娘略忍一忍,奴婢手轻一些,很快就给您上好药了,老太太派了人去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