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几个小小的弯后,前面出现了一丛竹林。
雪地青竹,白墙灰瓦,这样的景致宛如淡淡的水墨画,透着幽雅宁静的气息。
琴声,就来自竹林边上的白墙里。
他走向竹林,又是一阵微微的恍惚。
到了冬天,万物萧条,满目衰败,只有松竹等极少数几样植被仍然能保持青翠,所以,他家的老宅子里种了不少青松和翠竹。
父亲的院落,种的大多是青松,而姐姐的院子里,种的大多是翠竹。
父母去世以后,他天天晚上做噩梦,晚上都是睡在姐姐的屋里,姐姐总是弹琴,送他入眠……
院子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而进,就看到对门的回廊下,几株翠竹边,一个女子正在对雪弹琴。
寒风吹动了她的长发,还有缚在她双眼之上的白纱。
竟是玉梵香。
他走到翠竹前,顿住脚步,凝视着她。
纵然她已经失去双眼,再也没有眼睛可以流露出任何情绪,但是,她的脸庞是安详的,平静的。
没有唳气。没有暴躁。没有幽怨。没有忧伤。
只有安详与宁静。
宛如她的琴声,来自天外,任世间狂风暴雨,她巍然站在云端,心如明镜。
她没有被失去双眼的痛苦所击倒。
即使她曾经如此痛苦和恐惧,但现在,她的心是暴
风雨过后的海面,能够倒映整个天空。
阴九杀看着这样的她,想到了姐姐。
小的时候他不曾想过,长大后才惊觉,姐姐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抱怨过,哭泣过,怯懦过。
他的姐姐,便是这样一个女人。
玉梵香的指尾在琴弦上轻轻划过,而后停住,微笑着开口:“来者可是九杀?”
阴九杀点头:“是我。”
玉梵香微笑:“从昨晚到今晚,我们一直盼着你过来一起吃饭,虽然今天的晚饭已经结束,但我们还可以一起吃个宵夜。”
阴九杀道:“好。”
玉梵香顿了顿:“你姐姐……她的身体可有好转一些?”
她听说了阴太妃病重的事情,心里也关切得很,可惜她帮不上什么忙。
阴九杀道:“有我陪着,她的心情好一些,只是,心事终究太重。”
事实是,去年冬的时候,凤将军被费国俘虏、凤惊华失踪、他主动调去怒河的事情不知怎的传到了姐姐的耳里,姐姐居然猜到了他要去费国救凤将军的事情,因此终日忧心,食不好,眠不得,憔悴不堪,这才把身体给弄坏了。
听说他平安归来以后,姐姐喜极而泣,竟哭了好久,大悲大喜之下,身体就垮了。
现在,姐姐仍然时时担心着他会再度犯险,无论他如何
安慰和保证,姐姐都无法安心。
玉梵香点了点头,温柔的道:“下次你进宫看望太妃,若是方便的话,不知可否跟我说一声?我想送几件礼物给她。”
锦国盛产各种养颜美容的物品,阴太妃若是长年服用,应该会对身体有好处。
“那我就先谢过了。”阴九杀也不客气,淡淡的谢过。
玉梵香微笑:“王爷若是不弃,我再弹两曲如何?”
阴九杀道:“你弹得极好,若能再听两曲,是我的荣幸。”
玉梵香端起手边的茶杯,拿开盖子,喝了两口,放下,双手放到琴弦上。
操作居然准确无误。
琴声再度响起的时候,她仍然是微笑着的。
阴九杀盯着她的脸,她的脸就真没有冷冰和冷漠的时候。
“咦,王爷您来了?”胡儿从屋里端着一只暖炉出来,突然看到阴九杀站在廊下,愣了一下,赶紧招呼。
但阴九杀没有反应,估计是听琴听得太投入。
胡儿也不打扰,将暖炉放在琴边,轻声退出院子,通知凤惊华去了。
凤惊华听后大喜,立刻往翠竹院奔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人弹琴、一人听琴的场面。
真是一幅极好的画啊,清清淡淡,平静详和,有种远离尘世的平和。
画有留白,却是多一笔都显得累赘。
她感觉她若是踏进这画里一步,便破坏了这画的留白与平衡与宁和。
心里,微微有点涩涩的。
只是,这微涩掠过便无痕,她乐意看到阴九杀拥有那般宁静的表情。
她也站着,聆听着琴声。
这琴声,确实拥有一种坚强又温柔的力量,令闻者心境详和又安稳。
而她,强而不柔。
一曲终了。
玉梵香抬头,看向院门:“是谁来了?惊华还是小慈?”
盲者的听力,总是远胜常人的。
“是我。”凤惊华笑着走过去,“我听说九杀来了,过来迎接。怎么样,一起过去吃宵夜吧?”
玉梵香站起来:“我也正有此意。”
胡儿过来扶她,与凤惊华、阴九杀往暖厅的方向行去。
暖厅里已经是一派热闹。
凤若星和祝慈在围着火锅打转,秋骨寒和雾公子在喝茶,连黑无涯都出现了,正在放花炮。
凤惊华三人的到来,令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