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东西——毛巾。
黑色的、轻薄的、长条的、棉帛材质的毛巾,她再怎么娇气,也知道这是某类见不得人的人必备的、用以蒙脸的道具。
她仔细想过了,那天晚上,流雪想带夏贵妃逃脱夏家的追查,光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是做不到的,他一定有帮手,这么多帮手应该会潜伏在附近,等着协助他和接应他。
而墓地四周,北面有湖,水中很难潜伏和逃走;东面是山,进山容易出山难;南面是路口,路上停了很多宾客的马车,流雪等人也不宜往路口逃。那么,只有西面的宽阔树林最适合潜伏和逃走。
她在搜查这片树林的时候,发现了一些熄灭的火把、隐隐的血迹,以及草丛被踩踏、木枝被兵器削砍的痕迹,足以说明这里曾经有很多人出没并发生了打斗,只是,她没能从这些痕迹中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但这张毛巾就不一样了。
这张毛巾的质地很好,做工精细,手感很好,薄柔透气,绝非普通人能用得起。
依据她出身名门的见识,这是有钱人家才用得起的东西,而且她仔细检查过毛巾后,发现上面沾有胭脂和口脂,她细细的嗅闻毛巾上的气味,又用手抹了抹毛巾上面沾染的、淡淡的胭脂和口脂,放进嘴里品尝,脸色当即变得很不好看
了:根据气味和味道,这种胭脂和口脂非常珍贵和稀罕,是贵族女子才用得起的东西,但为什么会有女人出现在这里?
她从毛巾上嗅到了很淡很淡、气味却很持久的珍珠玫瑰胭脂膏的香气。
这种胭脂的成分,包括由最上等的红色深海珍珠研磨而成的珍珠膏、用最好的红色玫瑰所研制而成的玫瑰膏、数种草药精油等等,既可以当作胭脂使用,又可以当成美容圣品涂抹,仅仅一小瓶、一个月的用量,就要数百两银子。
这么珍贵的胭脂,只有大富大贵的人家才用得起,普通的小康人家根本是连见都没见过,她能嗅出、尝出这么细微的气味和味道,是因为她爱美如命,对各种养颜用品、化妆用品了如指掌,而且向来只用最好的产品,品鉴的功力自然登峰造极。
使用这种毛巾和这种胭脂的女人,一定来自真正的富贵之家,而且这个女人深夜来这里潜伏,还不忘涂抹这么昂贵的胭脂,可见,这个女人应该相当年轻,平素也很注意仪容,而这种女人一般都不会长得太丑、气质不会太差!
再想想,一个来自富贵人家的不丑女人,半夜毛巾蒙脸,出现在是非之地,难道是为了欣赏夜色和看热闹?绝对不可能!
——夏梨梨从这张毛巾里,感受到了来自同性的危机与威胁
!
不得不说,女人对于“情敌”的直觉,简直就是与生俱来的超能力,准得可怕!
因为这样的直觉,夏梨梨的脸色变了,心里升起对这张毛巾的主人的怒气来!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跟她抢流雪!
她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好好的教训她,再将她赶得远远的,绝对不允许她打流雪的主意!
想到这里,她将那张毛巾塞进怀里,前往最近的村庄,雇了一辆牛车,往城里驶去。
任谁看到现在的她,都看不出她是身娇肉贵、艳名远扬的美人。
黑黑的(抹了黑色胭脂的缘故),瘦瘦的(短短数天,她瘦了至少两圈),面容憔悴(积忧成疾,饭不香,睡不好),神情疲惫(每天都在案发现场仔细搜索),穿着男子的衣服,又不打扮,哪里还有“第一美人”的风姿?
可以说,这是夏梨梨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吃这样的苦头。
五年前,流雪和夏贵妃失踪的时候,她也曾经病倒和暴瘦,但那时她承受的只是精神之伤和心理之痛,在身份上和生活上却没受什么苦,而这一次,她彻底放下了千金小姐的身段,像个流浪汉一样在偌大的郊野里扒来扒去,日复一日,绝不言弃。
没有人知道她在这数天里所承受的压力与痛苦,以及她所付出的努力与艰辛。
这是只属于她的
爱情。没有人知晓。没有人帮忙。没有人理解。她只是固执的坚持她的爱情。
牛车驶进城门。夏梨梨付了车费后,进成衣坊买了一套衣服,再进客栈要了一个房间,而后呆在房间里洗了澡,换了衣服,又狠狠的睡了一觉,直到次日上午才出门,前往天洲最有名的布坊、胭脂坊打听那块毛巾和毛巾所沾胭脂的去处。
她虽然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不懂得人心险恶和政治权谋,在流雪的事情上更是关心则乱、动不动就失控,但除此之外,她并不缺乏小聪明和小手段。
而且她喜欢出门,到处玩乐,绝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宅小姐可比,她若是冷静处事,绝非一事无成之辈。
现在,她就打扮成一个贵公子,走进一间间的布坊和胭脂坊,以寻找心仪的无名小姐为由,不断的塞钱给店里的伙计和掌柜,向他们打听他们的店里可有出售那样的面料、那种珍珠玫瑰膏,若是有售,订购和采买的又是哪些人。
她虽然用高明的化妆术将自己乔装成了一个肌肤微黑、以假乱真的少年,但完美的面容仍然摆在那里,一旦她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