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寅时,天光未亮,海上漆黑一片,寒风刺骨。
几艘船停在了海岸边,宋时卿他们上了船,海风卷得墨发衣角狂乱,手臂般粗壮的绳索被解开,船只缓缓地向着海面飘去。
沈菀站在甲板上,久久望着那越来越远的恶人岛,那微弱的烛火闪烁着,她的目光似乎越过了大海,越过了丛林,看见了那个被囚禁在祭台上的身影。
阿眠取了斗篷过来,却被宋时卿截了过去。
他朝着沈菀走去,将斗篷披在她身上,嗓音温柔。
“外面这么冷,还是先回船舱吧。”
只待他抬眸看见沈菀时,才知她的眼神比寒风还要冰冷。
“宋时卿,你嘴里还有一句真话吗?”
宋时卿动作一僵。
缓了片刻,他才继续帮她把带子系上,顺便替她整理了凌乱的头发,戴上了沿帽。
“是卫辞对你说了什么吗?”宋时卿淡淡道,“他的话不可信,他只是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沈菀却笑了,那双眼瞳清亮如星。
“宋时卿,我好像今天才认识你。”
宋时卿的心猛地一沉,他抓着沈菀的手,沉着声解释:“菀菀,不管卫辞说了什么,你都不要相信。我知道我有些地方做得不好,但是我都是为了大局着想……”
“
所以,你把我当成礼物,送给了罗洪?”
笑容在她脸上消失,那张俏丽绝美的脸毫无表情,就像一把冰封千年的利剑,连说出来的话就夹带着刺骨的寒冰。
宋时卿瞬间失语。
他不是不知如何反驳,而是根本没有底气反驳。
“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卫辞,我可能就死在那里了。”
她平静地叙述着,没有委屈,没有控诉,就像是在说一件再平静不过的事。
宋时卿睫毛轻颤,不由得闭了闭眼,遮住了眸中的无力与愧色。
她说:“我从醒来的那一日便记忆全无,我以为你真的是我的家人,你说什么我便信什么。如今看来,我需要重新审视一下你我二人的关系了。”
她转身离开,独留宋时卿一人,在甲板上吹着冷风。
修长单薄的身躯渐渐被夜色吞没,心脏仿佛被劈裂了一道口子,冷风呼啸着穿膛而过。
阿眠走来,忍不住道:“殿下,您不该拿郡主跟罗洪做交易的。”
宋时卿从自愧的情绪中剥离出来,眼神冷得吓人。
“我做什么,轮得到你来置喙?”
阿眠低着头,“是属下僭越了。”
“沈菀不过是我掳来的囚徒,我只是想利用她控制长风楼为我所用,这一路上我好声好气哄着她
,为何不能利用她拉拢罗洪?”
阿眠不说话,大概也是无话可说。
而宋时卿像是陷入了自我洗脑和劝说中,不停地呢喃:“没错,她只是一个囚犯而已,有什么资格跟我叫板?还有卫辞,她莫不是觉得,我真的会留卫辞一命?”
早在他上船之前,就跟恶人谷的人交代过了。
等他们离开,就马上砍了卫辞的脑袋,没有了碍事的卫辞,他就能更好地控制沈菀了。
恶人谷内,几乎大部分人都去送宋时卿了,只留了几人看守着卫辞。
卫辞摊开了掌心,里面躺着一根银针,是方才分别之时,沈菀塞给他的。
卫辞趁人不备,即刻开了锁,解决了那几个守卫,才把十一也放了出来。
他们没有跟那群人过多纠缠,即刻逃出了恶人谷,只是他们还是慢了一步,那艘载着沈菀的船已经不见了踪影。
恶人谷的人也发现他们不见了,一群人拿着火把呼啦啦地追了出来,喊杀声甚至盖过了海浪。
没有废话,对方也没有给他们留下逃命的机会,即刻挥着大刀砍来。
也就在此时,几支利箭突然从海上射来,同时一阵暖黄的光落在了泛着波浪的海面上。悠长的号角声惊走了海鸥,也惊得恶人谷的人停了手
。
一艘庞大而华丽的船只缓缓靠了过来,船上的旗帜,俨然是大阙的军旗。
冲天的厮杀声响彻整个海岛,恶人帮这群人死的死,逃的逃,投降的投降,已然成了一盘散沙,轻而易举地就被清除了。
萧七大步朝着卫辞走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名眼生的蓝衣公子。
“卫大人!”萧七俯首,惭愧道,“是萧七来迟,请卫大人责罚。”
卫辞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他身后之人。
“这位是……”
那蓝衣公子客气地向卫辞拱手,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墨客风流之态。
“小民靳随,见过卫大人。”
靳随看着也不过二十来岁,天生一副笑脸,逢人便笑,加上面容俊朗,既有文人之姿,又不乏江湖之气,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卫辞:“你姓靳?”
靳随眯着眼笑了笑,“靳玉正是我二哥,还未感谢卫大人对二哥二嫂的救命之恩。”
卫辞对靳家也略有耳闻。
靳家多文人,长子靳怀操持家业,二子靳玉体弱多病,三子靳随则随了其名,不爱经商,不爱功名,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