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菀早该想到,这小疯子不会轻易罢手的。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再留情面。
这场仗打到了天亮,万丈霞光从东方升起,照着这座满目疮痍的城池。浓烟滚滚,血色朦胧,满地的尸骨无人收殓。
姬如兰倒在地上,血滴凝结在他脸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艰难地睁着眼看着天光,绚烂的光晕变换着颜色,最后凝结成一道看不清脸的黑影。
他努力地想看清楚那张脸,但最后还是抵不过身体的倦意,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他已经置身于太守府中,身上的伤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尤其是手臂处,箭羽被取了出来,伤口也被处理得十分漂亮。
姬如兰试图抬手,但不知是不是睡太久了,浑身无力。
有人推门而入,他警惕地想坐起身来,但是不仅没成功,还牵动了伤口,疼得他脸色瞬间煞白。
“可算醒了。”
熟悉的哼笑声传来,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姬如兰忍着疼痛,锐利的目光直逼沈菀。
“为何不杀了我?”
听他的声音沙哑得像半年不开嗓的,沈菀好心给他倒了杯水,姬如兰愣是倔着脖子不可喝。
沈菀可没有耐心,自己仰脖
饮尽,顺手搬了凳子坐在他面前。
“说到底,你我之间并未仇怨,我为何要杀你?”
并无仇怨?
轻飘飘的四个字,便将过去大半年的纠缠抹了个干净,姬如兰只觉得心头的火气越烧越旺。
“竟离呢?”
“你的那个侍卫凶得很,死活不肯配合治伤,萧七正盯着他呢。”
姬如兰气得浑身都在发颤,“沈菀,你究竟想干什么?如果你不杀我,就是为了想拿我要挟我爹,那我劝你省省吧。”
“为什么总是把人想得那么坏呢?”
沈菀叹着气倒了杯水,也不管他乐不乐意,直接掐着他的下巴,强行灌了下去。
姬如兰重伤未愈,久睡初醒,根本没有半点力气,轻而易举地就被她拿捏住了。
一杯凉水下肚,他却像喝了岩浆,脸色绷得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要火山爆发。
“沈!菀!”他气急败坏,不知是羞是恨,眼角又湿又红。
“你竟敢……你竟敢拿你用过的杯子给我喝水……”
沈菀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这杯子,顿时心虚地咳嗽了两声。
“抱歉,没注意。”
听着她毫不走心的道歉,姬如兰如同被夺了贞操的姑娘,叫嚣着要把她砍成
碎片。
沈菀不耐烦道:“你个小屁孩怎么那么多事儿?上次你还逼我脱衣服,我说你什么了吗?”
姬如兰沉默了,也不知在想什么,心虚地移开了目光,面色紧绷,耳尖红得像煮熟了一样。
沈菀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只觉得他安静了下来,总算没有那么聒噪了,才跟他谈起了正事。
“钟离音跟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姬如兰不看她,冷冷一笑,“怎么?你也相信她的谎言?”
“确实,我没有亲眼见过你娘是怎么死的,但是我相信她。为了一个小小的族人,她离开月皇山,陷身奇幻楼,差点都丢了性命,我不觉得她会骗我。”
“那只是你觉得。”姬如兰不屑道,“南疆族的人心狠手辣,你不会忘了美人蛊那玩意儿了吧?”
知晓他脾气固执,沈菀也没有强求。
“你既然不信我和钟离音,有一个人,你总该信吧。”
姬如兰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或许会怀疑,姬琰不喜欢他和姬如兰姐弟俩,但是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母亲钟离婳的感情。
姬府的下人有目共睹,幼年时的记忆也不曾骗他。在钟离婳去世之后,姬琰并未再娶,别说
续弦了,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
直到沈菀领了一个人来见他,还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的姬如兰,在看见木泠时,那一瞬间如遭雷劈般。
但他也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死死地盯着木泠。
“你叫什么?”
木泠那张刚毅的脸未显露出任何情绪,淡定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木泠。”
“不,”姬如兰突然笑了,“你是姬如泠吧?”
姬如兰一直知道自己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在他出生之前,那个哥哥就已经“死”了。
但是有时候血缘就是这么奇妙,哪怕他们素未谋面,哪怕他们初次相见,姬如兰还是莫名其妙地将他和姬如泠联系到一起。
“初次见面,或许,我该叫你……三弟?”
姬如兰嗤笑,吊儿郎当道:“可别,看样子,这位木公子跟沈菀是一伙的吧?我这个阶下囚,可没有那么大脸面称你一句大哥。再说了,我大哥在十几年前就死了,既然死外边了,就少来攀亲戚。”
“当年我并没有死,是我自己逃出姬家的。”
姬如兰一怔。
逃?
“我知道你或许不信,本来我也不想再提起这些事,但是,她到底是你的母亲,我觉得你有资
格知道。”
姬如兰的眼神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