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航天桥附近,有一个航天部大院。 几栋老旧的红砖楼,外墙还有七六年那场地震留下的裂痕,以及加固的钢筋。 黄钟骑着自己的永久自行车,前面带着娃,后面跟着骑了一辆二六自行车的妹妹,这俩尾巴,终究是没甩掉。 黄钟的车把上挂着两串粽子,不是副食品商店里卖的那种,而是近郊的农民自己包的,进城来卖。 米是自家种的大黄米,枣是密云那边产的金丝小枣,叶子用的是苇叶,外面缠着马莲,老首都人都喜欢吃这种。 到了大门口,黄钟下了自行车,跟站岗的门卫打了个招呼。 门卫拨了个内线电话,询问一下,在得到允许之后,这才登记一番,放他们进去。 黄钟循着记忆,来到第二栋最东边的单元,然后敲开楼门。 开门的是一個六十多岁的老太太,黄钟连忙深鞠一躬:“先生,我来看您了。” 老太太慈爱的目光打量着黄钟,这是一位很精致的老人,虽然岁月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但是沉淀下来的娴静和优雅,却很好地诠释了那句话: 白发戴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 “哥,你的先生,怎么是位老奶奶?”张薇忍不住脱口而出。 然后就被黄钟给使劲瞪了一眼,来的路上白叮嘱了,叫你不要瞎嚷嚷的。 对于年长且尊敬的女性,也是可以称先生的,据说是始于伟人,在给宋氏姊妹中的那位二姐写信的时候,就用到了先生。 不过能够有资格的人并不多,但是眼前这位老太太,却绝对有这个资格。 因为她的丈夫,就是那位著名的科学家钱先生,对,就是那位能顶五个师的钱先生。 而她的父亲,也是被称为民国三杰之一的蒋百里。 至于她本身,就是著名的歌唱家,解放前就能在国外开巡演的那种。 辗转回国之后,渐渐开始从事音乐教育,一直在中央音乐学院担任教授和领导工作。 黄钟在音乐学院少年班的时候,得到过先生的教诲。 老人家笑吟吟地打量着眼前的黄钟,渐渐的,与记忆中那个倔强的少年身影重合,不由得调侃道:“好你个小钟子,终于想起来看我这个老太太啦?” “哪有啊,刚刚回来安顿好,这不就来了吗?” 黄钟一点也不见外,脱鞋进屋:“黄米苇叶粽子,先生最爱吃的。” “你小的时候,可没少偷吃我家的粽子。”老人笑着接过来,然后目光望向黄丁丁。 “奶奶好,我叫黄丁丁,这是我爸爸。” 黄丁丁都不用老爸介绍,小嘴就叭叭地说上了。 黄钟眨眨眼,好像有点乱,他小的时候,就叫先生奶奶的。 老人却并不在意,慈爱地伸手摸摸黄丁丁的小脑瓜:“丁丁啊,你也好,长得真漂亮,几岁了?” “三岁,奶奶你也漂亮。”黄丁丁这句话,把老人都给逗笑了。 黄钟也跟着点头,他见过先生年轻时的照片,怎么说呢,秒杀一大票女明星。 长相有点像是那位演白娘子的艺人,不对,应该说对方长得像先生,但是先生出身名门,骨子里那种高贵典雅的气质,却不是一般女明星所能具备的。 一旁的张薇咧了咧大嘴:怎么就没人夸我捏? 黄钟则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是我的妹妹。” “奶奶好。”张薇也连忙行礼,听说了老人的身份,所以她也比平时老实多了。 “嗯,也是搞艺术的?”老人瞧着张薇烫着头,还带着大耳环,基本就猜出个大概。 “算是吧。”黄钟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打量一下屋子的陈设,和几年前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简简单单,丝毫不见奢华。 唯一的一件比较少见的物件儿,就是一架钢琴。 这年头,钢琴还真不是一般的家庭能拥有的,能有个口琴就不错了。 老人是因为本职工作和专业的原因,家里才有了这架钢琴。 黄钟心中也不免感叹:谁又能想到,就这座老旧的屋子,人家一住就是半个世纪呢? 老人给黄丁丁找了点吃的,然后就坐下和黄钟聊天。 听了黄钟的插队生活,老人也不免唏嘘:“小钟子,伱很好,专业没有丢下,也不枉你我师生一场,前些天,那位小泽指挥说的人就是你吧?” 虽然老人已经离休在家,但是也会参加一些社会活动的。 黄钟点了点头,嘴角一翘:“先生,我正好在乐团那边给电视剧西游记编曲,适逢其会,还好没给先生丢脸。” 老人眼中仿佛又看到当初的那个少年,不由得用手点指:“你呀你。” 她并不知晓,只有在她面前,黄钟才会如此,把小黄丁丁都瞧得捂着小嘴偷笑。 聊着聊着,老人就把话题谈到了黄钟的工作调动和安排上,黄钟能感觉到来自老人的关爱,是真的把他当做儿孙辈。 黄钟也没有隐瞒,说了说家里的安排还有他自己的打算。 老人微微颔首:“小李在年轻一辈里,也算比较出色,好像她的性格有点要强,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先生,您……”这一刻,即便是两世为人的黄钟,也不免心潮澎湃。 老人笑着摆摆手:“不说这些,现在我要行使当先生的权利,检查检查你的功课。” “爸爸(哥哥)很厉害的!”女儿和妹妹几乎是异口同声。 这种盲目的信任,令黄钟都有点汗颜,在先生这样的大家面前,他可当不得厉害这两个字。 不过信心还是有的,黄钟思索片刻:“今日见到先生,心有所感,准备写一首歌曲,望先生指正。”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