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学过安床催子法。
根据夫妻双方的生辰八字,选好时辰后,把床重新安一个位置。
这事的关键点在于风水师实地下罗盘时,天池中的池针必须精确,不能有丝毫偏差。
老爷这么一说,他心里就有了底气,抽空回老家,找黄道吉日帮张把总安床。
张把总夫妇问朱老爷为什么不亲自来?
他撒谎说这一趟,就是老爷让他来的,老爷实在抽不出空,但法子什么的,都和他说清楚了。
张把总夫妇知道太微在朱家呆了二十几年,学了不少朱家人的本事,也就没有起疑心。
安完床,他以为这桩事情就过去了,又忙着找天市一家人,就差在九大城门口,安个寻人告示。
哪里知道,仅仅过了半个月,大哥就从宣化府偷偷跑来,说张把总夫妇出事了。
张把总训练士兵的时候,摔了个跟斗,一个小跟斗竟然把腿都摔折了。
本来身为武将的张把总,很有可能最近要升职,这腿一断,升职的可能性也就断了。
他夫人也突然变得疯疯癫癫,说是家里有个影子,从早到晚的跟着她,夜里就站在床边看她。
太微一听这话,只觉得不妙。
那天下罗盘的时候,他因为紧张,手抖了一下,池针似乎偏了一点点。
他不敢和大哥说实情,只说
回头找一下老爷。
大哥一走,他在房里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不行。
想和老爷坦白?
不敢。
老爷和从前不一样了,天市偷符咒卖,就被赶出朱府,生死不知。
自己这是私自在外头接活,还差点闹出人命,罪更重。
万一张把总找上门……
万一老爷不顾往日情分,把他送官……
人一慌,心就乱。
他想来想去,好像就剩下一条路可走——跑。
于是,他就带着多年积攒下来的银子偷偷跑了。
前两天还好,第三天就开始后悔了。
天地是很大,可他能去哪里?
老家的父母兄弟会不会受他连累?
张把总会不会把气都撒到他们身上?
他没敢跑远,藏身在宣化府里的一间小客栈里。
打小就被送进朱家,宣化府里真正见过他的人,其实不多,客栈这种地方,消息最灵通。
然而不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张把总觉得事情不妙,请了当地的风水先生来家里查探……
张把总带着一队人马上了京城……
张把总放出风声要抓他,让他不得好死……
太微彻底害怕了,备了些干粮,连夜跑出客栈,往南边去。
不敢走官道,也不敢雇马车,专挑没人的小路。
夜里,他蜷缩在树下,回忆起从前的好日子,一声又一
声的唏嘘感叹,自己怎么就混到了这一步?
接着,他又想到了那夜,天市在他床边说的话——防你的主子。
他不笨。
能在朱家立足就没有笨人,能学周易六爻更是要脑子好才行。
张把总的这桩事情,但凡老爷肯接下这个活,自己就不会铤而走险,也就走不到现在这个地步。
飞鸟尽,良弓藏。
天市和他一前一后出事,原因只有一个——他们知道老爷为了当家主,都干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
如今他身份地位都有了,自然是要把那些知情的人,一个个都干掉。
那么,天市偷卖符咒的事是假的,他们一家应该是遇到了不测;
而现在,终于轮到他了。
正想着,四周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一抬头,几个士兵拎着明晃晃的刀冲过来。
他来不及挣扎,刀就横在了脖子下。
“绑起来,嘴塞住。”
“快去和把总说,人找到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他这一辈子都不敢去回忆的。
他们逼着他喝下药,砍了他的四脚。
就在疼的快死过去的时候,他侍奉了二十几年的主子蹲下来。
那张脸还是那么好看,儒雅中带着一点出尘,难怪太太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可只有他和天市知道,这张皮囊下的心有多黑,有多硬。
杀人不
眨眼啊!
“太微啊。”
朱旋久唤了他一声,那声音和从前一样温柔无辜,“别怪我,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怎么就跟了我呢?”
是啊,怎么就跟了这么一个畜生呢。
如果那回不是他死活要跟着祖父来京城见见世面,他应该在宣化府,做个普普通通的人,两亩薄田,三餐四季。
“到了阴曹地府,如果看到天市,记得带句话给他。”
他脸上露出阴毒的笑:“既然做了狗,就不要总想着要做人,修炼一张人皮,哪是那么简单的事。”
最后一笔写完,太微嘴一张,毛笔落地的同时,他也无声无息的瘫倒在椅子里。
“太微!”
朱青赶紧把手伸到他鼻子下。
晏三合冲过来:“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