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意外后,梅丰盈缓过了神,她早该想到,早在她去贵亲王见柳眉伊时,就应该预料到,自己会有这一刻。
梅丰盈低着头,脑中不断地徘徊着各种念头,无论回答或者不回答,都会把自己架在一个她承担不起的场景里。
耳旁,是嘀嘀咕咕的议论声。
面前,是盛德妃看上去包含殷切希望,实则却带着威胁的眼神。
她宛如站在一个旋转的车轮里,周围所有的事物都在旋转,唯独她不能动。
终于,她鼓起勇气看向了方素问。
此时,她这些日子来所依靠的女人正颔首微笑看着她,眼神是那么平静,不含一点杂质,像是春日的微风,和煦温暖,顺从,宛如在说,不管她做什么决定,自己都支持她。
梅丰盈低下头,沉思片刻,最后终于拿定了主意,再次抬头时,朝着盛德妃微微一福礼,“德妃娘娘,臣妇不才,恰好认识这菊花!”
此言一出,现场瞬时间炸开了锅。
“天啊,这女人竟然真的认识!”这是意外的。
“就说嘛,德妃娘娘慧眼识精,她点的人怎么会有错!”这是拍马屁的。
“知道有什么用,诗会比的可是诗……”这是吃不到葡
萄嫌葡萄酸的。
方情站在人堆里,不言不语,她对梅丰盈知道这花的事并未赶到多大的意外,盛德妃老谋深算,才不会允许自己费尽心思主持的诗会就此搁浅。比起旁人将目光落在梅丰盈身上,她关注的点却一直在方素问身上,这个女人自始至终都处于冷静中,她不相信,自打筱禾郡主的事发生后,对于孙氏,对于自己她会没有半点察觉。
若是有了察觉,却还这样冷静,那这女人就太可怕了。
“哦?果然没让我失望!”盛德妃声音立刻轻松起来,“林贵妃啊,你们林家还真是人才辈出啊!”她打趣一下林玖,而后又问道,“来,说说,这株菊花叫什么呢?”
梅丰盈再次向前一步,站在了花盆前,“回娘娘,这花名叫绿牡丹,名字是因为人们赏菊忆名,看到这花边会想到牡丹、芍药的娇艳容姿。绿牡丹虽然在京城很少见,却是一种适应性极强的花,在秋冬切取它外部脚芽杆插入土中,便可存活,不过像娘娘这株花冠如此之大,颜色如此浓郁的,却是绿牡丹中的极品!”
梅丰盈非但说出了名字,还稍等着介绍了这花的培养过程,原本叽叽喳喳的
女子们,瞬间听得入了神。
“哈哈,没错,这就是绿牡丹!”盛德妃仰头大笑,“真难得啊,我这诗会,竟然因你才能进行!”她大笑后,将长长的裙摆一甩,继续大笑地走回到了座椅上。
“贵妃妹妹,既然这谜底一出,咱们的诗会是不是可以正式开始了?”盛德妃将身子微微侧向林玖,朗声问道。
盛德妃的笑声着实夸张,听得林玖心里不由地一颤,这种听上去爽朗的笑,总给人一种带有阴谋的阴森森,林玖心中腹诽连连,但既然盛德妃这么询问自己了,林玖也只能是点点头。
“那好,那咱们的诗会就这么开始吧!”盛德妃看了季妃一眼,却没询问她的意见,而是再次对梅丰盈说道,“梅氏,既然是你道破了题面,就由你先咏诗吧!刚刚因为猜花的名字,咱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为了让咱们这诗会更加有意思,你就来个七步成诗吧!”
她说着,就抬手一指前方那些铺着纸的桌子,微眯眼睛看着梅丰盈,那意思已经很明确,就是让她从现在的位置走到桌子,而后写出诗来。
盛德妃话里是说增加乐趣,但众人也能听出这是故意给梅丰盈增加
难度。
读书人都自命清高,而这些从小就深居在闺阁里的女子们,虽然不会有男子的自命不凡,但就刚刚梅丰盈已经出了风头一事,还是让她们略有微词,一个个心里一边盘算着自己过会要做的诗,一边也夹带着看好戏的心思。
在决定说出“绿牡丹”时,梅丰盈就已经做好了自己做出头鸟被人打的准备,所以对于盛德妃提高难度的要求并没有赶到意外,她朝坐在上位上的三位娘娘盈盈一施礼,“那我就不才,先做诗了,还望娘娘跟王妃们不要见笑!”
言毕,她微微弯曲胳膊,然后一步、一步……朝那桌子走去。
梅丰盈的每一步,都伴随着一声深呼吸,在场的无数双眼睛都看着她,有好奇的、有赞叹的,当日更多的是等着看好戏,谁都不相信,这位林家姨娘会做出什么惊艳的事。
为了能在七步之内到达桌子前,梅丰盈特意加大了步伐,终于,在第七步停顿时,她站在了桌前,但梅丰盈却没有立刻拿起笔,而是转过身来,再次朝三位娘娘福礼,“臣妇开始了!”
说完这句,方拿起笔,沾了沾墨汁,在宣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不一会儿,四行娟
秀字迹跃然纸上。
冯如意安排萱花跟青云上前,待墨汁干得差不多时,一人拿着一边,将梅丰盈刚刚做的这诗呈现了出来。
满园花菊郁金黄,
中有孤色似翠玲。
故乡篱下不知归,
待到花开累两行。
“好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