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都是顾忘苦的,还愁娶不到好家世的女子么?
想至此处,李姨娘不觉有几分飘飘然,连着上房里的纷争也丢至脑后。
姜红菱同着顾婉一路走回自己的居处洞幽居。
这洞幽居却并非顾念初的居所,乃是一间小巧书院,本是顾念初读书时的书房所在。姜红菱嫁入顾家之时,本该与顾念初同房而居。然因彼时顾念初病重,不易同居,顾家便将这洞幽居收拾出来,与姜红菱独居。顾念初身故之后,姜红菱亦不曾迁居出来,便在这院中长居下去。
这院子独门独户,四面粉墙围绕,踏进院中,迎面是一道青石影壁,底下一溜的松竹盆景。绕过影壁进去,正对面便是一排房舍。面阔三间,青瓦石墙,檐下铁马,开着一扇红木镂雕鹊衔桃花窗子,窗上糊着雨过天青色窗纱。两旁皆是厢房,中间天井栽着几株梧桐,皮青如翠,叶缺如花,雅妍静华,将院子笼的安静雅致。廊下亦种着两排兰草,亦是名种之流,只是时下并非花开时节,便只见了些墨绿的叶子。
两人踏进院门,走到廊下,拾级而上。
正逢如锦在廊下扇炉子烧水,见二人进来,连忙丢了扇子,起身笑道:“奶奶回来了,姑娘今儿有空来坐坐?”口里说着,便打起了帘子。
二人进到房中,姜红菱便将顾婉让到明间内,在炕上坐了。
顾婉四下打量,见这屋里收拾的甚是素淡,炕上放着两只老鸭黄绸缎素面软枕,窗台上摆着一只珐琅彩痰盒,另有一盆辛夷花,酸枝木四角包铜炕几上却空无一物。对过一方红木海牙八仙桌贴墙而放,桌上安放着菱花铜镜,针线筐,和一口胶泥垛的香炉。她知晓这嫂子因是孀居,居处不宜过于装饰,只是这番布置却也透着清新素雅,令人只觉舒适。
两人相对而坐,如锦倒了六安茶上来,姜红菱便吩咐道:“前两日家里送来的枣泥馅儿山药糕,取几块来与姑娘尝尝。”如锦答应着便下去了,不多时便端了点心上来。
点心盛在冰瓷盘里,四四方方,雪白软糯,透着中间的一点墨色,芳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顾婉虽是个闺阁小姐,自幼教养甚好,但到底年岁尚轻,此时又将近晌午,腹中已然饥饿,见了这样的精致点心,自然嘴馋。
姜红菱是活了两世的人,晓得这小姑子的一点小毛病。这顾婉难以与人亲近,琴棋书画又诸般不爱,想投其所好,亦不是易事,却唯有一件,便是爱吃。只是她平日里为规矩所束,人前掩饰甚好。无事拿吃食诱她,反倒要遭她白眼。
姜红菱见她今日在上房里坐了半日,喝了许多茶水,早上那点子饭食早已消化的干净了,料她此刻必定是饿了,便以点心相诱,她果然一招即来。
姜家开有点心铺子,师傅手艺独到,在江州城中颇有美名。
顾婉身在闺中,亦久闻其大名,听姜红菱言说是姜家送来的点心,自然神往。此刻见点心上来,不觉口舌生津,喉头轻咽了一下,只是不好意思伸手去拿。
姜红菱细观她神情,浅浅一笑,说道:“这是日前,我娘家嫂子使人送来的山药糕。自家做的,姑娘不嫌弃粗陋,就做个下茶点心吧。”
顾婉听她此言,却还有几分扭捏,只是端起了茶碗。她本已是饿了,茶水下肚,反倒更不好受。
姜红菱笑了笑,先自盘里拈起一块山药糕,递入口中,轻轻咬下一块。枣泥甜香之气,顿时在屋中散开。
李姨娘将嘴一撇,嗤笑道:“我今儿一早便吩咐厨房削了她的份例,便是要她知道,这家里太太说的从来不算,凡事还是要看我的脸色。谁知进了上房,她便给我摆了这么一出。想必这姜氏蠢笨,悟不透里头的道理,以为巴结了上房的,便能在这家中站稳了脚跟了。哪里有这般容易!上房里那大太太还不是明媒正娶来的正房?这些年来不照样被我收拾下马来?正房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