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年长的宦官将手里的圣旨交给小宦官接了,又从小宦官手里取过一本册子,开始宣读受邀入宫行宴者的官职及名号,方染烟伏身在地,脑袋在宦官拖声拖调的念唱中只觉昏昏然,偷偷抬眼瞧那宦官手中的册子,怎么算少说也有一二百人左右,心道宣旨就啰嗦了半天,这全部名号要念下来,不知道得跪多久去了,大益朝荣华富贵什么都好,偏是规矩消遣死人。
胡思乱想中,时间倒过得似乎快些,等终于听到宦官念毕,群臣叩谢皇恩三呼万岁时,从来没吃过这等亏的染烟已经双膝发麻,不过好歹是终于可以入宫了,她心怀忐忑的跟在方秀身后,希望夜宴真有方秀说得那般吸引人才好,不然白受了些罪,岂不冤枉。
与众臣一起鱼贯而入,没走一段路,染烟的双眼便睁得大大的,此刻的她别说忐忑不安了,简直就是欣喜若狂。
映入眼帘的,是夹道两旁流光溢彩的各色琉璃灯,或红或绿,或黄或蓝,或橙或紫,将皇宫殿宇一瓦一檐一柱一梁都照彻的熠熠生辉,灼灼炫目,宛如进了水晶龙宫般,华光缤纷中更有幡旗摇引飞帘呼应,四角鼎炉焚香氤氲袭人,清一色的宫人分伫两侧宫扇仪迎,鼓乐徐徐丝竹悠扬,直叫入内的人每一步都似走在梦幻中。
“烟儿!快跟上!”耳畔传来方秀的一声低低的提醒,原来
染烟目眩神迷光顾着欣赏美奂绝伦的景色,竟痴痴的忘记移步,以至影响了她后面正依序进入的行列。
“呃,我怎么会显得如此没见识!”染烟猛然惊悟,咽下欲滴的口水,忙提了裙子正经八百纤纤莲步,紧随上方秀。
夜宴设在御花园中,御花园中依旧是彩灯闪耀,花影浮动,远远的,染烟就瞧见一台金顶绣龙华盖十分惹眼,华盖下、级玉阶上,正中央摆了一桌两椅子,两侧又各自设了偏桌,遂猜想那一定就是皇上和皇后的位置了,不过此时宾客尚未就位,主人自然也还未登台了。
一径宫人缓步而来,裙带翩然,引领着朝臣们按官阶职位来到各自的案几旁,官级越高者,相距正中的玉阶越近,染烟搭了方秀的福,父女同坐一桌,离御座最近,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珠玉镶嵌的精致桌椅以及描龙绣凤的铺锦。
到了位置也是不能坐下,众人皆面向御座肃立静候,龙涎香的味道混合着桂花以及晚香玉等自然花香弥漫于夜晚潮润的空气中,腹肺皆郁浓烈而又令人迷醉,染烟闲站无事,也顾不得仪态,只管转动小脑袋东瞧西瞧,只怕错过了欣赏夜宴的华盛。
未几,本来隐约飘渺的鼓乐丝竹忽然振声大作,方秀拍了一下染烟的肩道,“烟儿,快站好,皇上要来了!”
染烟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衫,翘首而顾,
也难怪她懵懂,御座四通八达,谁知道皇上从哪边来呢。
结果她发现从两侧的树影中都行出了一队宫女们撑着宫扇,另有内官捧着宝瓶银莲香帕漱盂等物鱼贯而来,司城瑜和皇后路岚章便在这样的簇拥中,分从两侧同时抵达了华盖之下。跟着便是莫聆等几位嫔妃,也分别于皇上皇后立定后,依序来到偏桌旁。
染烟还未反应过来接下来会怎样,便听得呼声雷动诸臣朝拜天子,她只得依葫芦画瓢学了父亲的模样。匆匆忙忙胡乱躬身相拜,冥冥中似乎感到皇上的目光扫过了自己,甚至还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不觉耳根发热。
施错了礼!这是染烟对皇上古怪笑容的第一反应,她是女眷,怎么可以行朝臣之礼,夜宴还未开始她便出了糗,真是大失脸面,然而想改已然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装作惘然不察。
好在仪式是按部就班进行的,皇上等众人拜后,便笑吟吟的开口宣布中秋游宴即刻开始,请众臣一定要尽兴之类,落座之后染烟松了口气,却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半天都不敢再拿眼去瞧皇上皇后等,希望过一会儿,皇上就会忘记了她的失态。
美酒佳肴很快被摆上了桌案,闻着甘洌的酒香和四溢扑鼻的菜香,染烟立刻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咕的叫了一串,唉,谁让自己为了晚上这一顿,加上兴奋所致,中午就没好好
吃上几口饭呢,要早晓得皇宫行事堪比蜗牛,她怎么也会先在家里填饱肚子再说啊。
没人动箸,染烟盯着菜肴吞了半天口水,想问方秀何时才可以开餐,却又觉得问也是白问,方府生活六年,方秀和段斐音宠爱,没让染烟受多少规矩的束缚,此刻她倒是想不规矩也得规矩了。
正忍饥耐渴,忽然有一位内官来到桌前,抬眼看去,正是在宫门外宣读谕旨的那位年长些的,旁边的方秀连忙起身,拱手道,“郑公公,有何指教请示下?”
内官冲染烟笑笑,然后细声细气的对方秀道,“不敢指教,只是俐妃娘娘想请染烟姑娘上前说几句话,姑娘有情吧!”
染烟登时呆住,俐妃娘娘此时会找她说什么话,为什么单单是要找她呢!
方秀似乎也愣了,“这……郑都知,鄙女愚钝尚不晓事,怕会冲撞了娘娘啊!”
“什么话?镇国公大人,娘娘想要见染烟姑娘,是染烟姑娘的荣幸啊,就这跟前儿说两句话你还要推脱不成?放心,今日兴宴,便是小姑娘有什么说话不当,娘娘也不会真的